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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拼尽浑身力气,只吐出一个字。

也是他此生最后一个字。

他亲眼看着宁无恙在听到他说的话后,快速落下匕首割断了箭杆,神情变得惊恐,将箭杆扔到他的伤口处往后退。

还想奚落一番,宁无恙神情真是浮夸时。

刚才的那股烫意,一下子变成了一团火光。

呼……

沾了燃油的衣服,和同样抹了燃油的箭杆,被火折子一起点燃,瞬间燃起一团火光,将周安的伤口包裹在其中。

“啊!!!”

周安发出杀猪般的惨嚎,下意识地蜷缩着身体,想要伸手去拍打被烧着的地方。

却不料他的这个举动,直接让火苗蔓延到了脖子、头发、袖口,燃遍全身。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旁的副手。

而宁无恙好像也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站了两息的工夫。

直到周安的头发全部被烧着了,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在地上打滚,火苗有熄灭的趋势时,他这才像是回过魂来似的。

“快泼水,随身带的水壶里有水!”

宁无恙拿起特意带来的水壶,单手拔起瓶塞,对着周安的脸泼了过去。

呼!

沾了燃油灰烬,烧出油来的周安的脸,遇到水,并没有因此扑灭了火势,反倒让火苗燃烧得更加旺盛。

一手制造了这个结果的宁无恙心里明白。

油着了火用水来浇,只会助长火势。

但他还是装作不理解的模样,手里捏着半壶水,还特意往鼻子下面凑了凑。

“我没拿错水壶,这也不是酒壶啊?”

正说着。

副手也已拔开木塞,朝着周安伤势最严重,火势最大的肺部泼了整整一壶火。

呼!

这一下。

周安本来还在翻滚的身体,直接不转了。

剧烈燃烧的火苗,朝着宁无恙扑了过来。

宁无恙咬了咬牙没有动弹,伸长右臂还想着再泼一些水上面助燃。

苦肉计这种东西虽然很憋屈但它真的很好用。

一条手臂箭伤,证明周安的杀意。

一条手臂烧伤,证明他确实想救人。

很符合逻辑。

就在这时,宁无恙腰间一紧,毫无心理准备的被人拉住腰带,拽得退后两步,踉跄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焦土烫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宁先生小心!”

周静娴赶紧把人扶了起来,抓住他的手仔细的端详着,急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宁先生你没被烧着吧?”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人救不了就不要救了,他不值得你拿命去救!”

行吧。

宁无恙眼见苦肉计用不成,干脆扯起嗓子,仓皇失措的大喊。

“我想救他,他却想杀了我,娴郡主,此人我是救不了了,你快灭了火,把他送去来安县城找郎中吧。”

嘴上说着带人找郎中。

宁无恙右手却死死地拽着周静娴的裙摆不松手。

周静娴刚要上前,感受到后面犹如千斤坠的力道,哑然失笑。

她还没来得及把宁无恙拽起来,地面猛地震动起来。

“地动了?”

坐在地上的宁无恙迅速弹跳起来,拽住周静娴的胳膊,抓住那个还要踩着周安身边燃烧着的稻秧的副手往手,边走边喊。

“云飞,往火堆外面撤!”

火势虽大,但还有退路。

可万一碰上地动再把他们埋在这片流油的焦土里,结局可就不好说了。

起初。

是宁无恙拽着周静娴和副手往后退。

后来。

在周静娴看到周安完全烧成了一具焦尸,不再有一丝的动弹后,她反手抓住宁无恙,将其打横抱起,飞快的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

“……”

宁无恙一米八出头的少年郎窝在周静娴的怀抱里,多少有些羞涩。

不过眼下可不是分心的时候。

他借着有人抱着往前跑,趁机扭头看了一眼地动的方向,便听到群马的嘶鸣声,伴随着操?官话的喝令声。

他一下反应过来:刚才不是地动,而是载着周安和那些杀手们的马匹,被来安县的官兵赶回来了。

这些马匹由于惧火,全部停留在了火海以外。

可正是因为它们返回引起的地面震动,导致砍完隔离带,准备进入火场救火的官兵们,吓得全部掉头往安全的地方跑。

一时间。

隔离带以内的稻秧全部点燃,范围之广,就连原本剩下的一条活路,都被周围两侧的稻秧和飞动的火苗覆盖住,无法进入。

“啊啊啊!救救我!”

“我还没有死!!!”

火场之中,有几个装死的杀手,尝试着逃生。

但由于火势太猛,已不受人力所控制,最终走了不到十来步,便扑倒在地,溅起一片火星。

站在火场十丈外被周静娴放落在地的宁无恙,目光幽幽地盯着一动不动、正在燃烧的那具焦尸,轻叹一声:“天作孽犹可受,自作孽不可活。”

“宁先生说得对。”

副手在旁边扯着被烤焦的袖筒,义愤填膺的附和一声。

“假如不是那个杀手想杀宁先生的话,他早被我们救下来了。”

宁无恙苦涩一笑,将手里的水壶递给周静娴,指了指她额角的上一块烫伤。

“用水清洗一下吧,免得进了脏东西留疤。”

“嗯……”

周静娴接过水壶,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隔着太远,没有看清楚具体发生了何事。

但她看到了,在周安身上起火的时候,宁无恙率先打开水壶往上面泼去后,周安身上的火势才越来越大的。

宁先生这是想让她销毁证据吗?

周静娴想着周安已死,不论这水壶里是油还是水,她都会证明是水。

便一咬牙,将水壶里的水倒在手心里,往额角上一捂。

“疼……”

“伤口遇水当然疼了,还有,你捂这么大力气做什么?”

宁无恙看破没说破,从袖子上撕下一块干净的里衣,替周静娴擦干净额头上的污物。

周静娴微仰着头,直愣愣地盯着宁无恙的脸庞。

直到宁无恙放下手臂,她才猛地回过魂来。

“宁先生,方才那一箭是我射的。”

周静娴声音低沉,神情凝重。

若非宁无恙此时留意着她的变化,还真听不到她的声音。

“宁先生,你尽力搭救,又有证人能够证明你的清白,周安死的事与你无关,我会向皇爷爷说清楚来龙去脉的。”

周安可不是普通人。

哪怕尸体烧毁,最多是不被人认出身份来。

但等到晋王知道周安失踪的事,一定会严查,周安曾出现在三更阁里发布召集令的事,根本无法隐瞒。

当初召集的九十九人,最后却只来了八十来个,没来的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对周安有所印象。

与其让晋王查到她的头上,牵连到宁先生,不如她主动告诉皇爷爷此事,要打要罚,甚至要她赔命,她也认了!

宁无恙看到周静娴一脸决然赴死的表情,便猜到了她的心思。

这是一个正直的小姑娘。

在这种情况下,是利用她的心理将她摆弄圆滑?

还是继续当个恶人忽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