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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联被拽下来,意味着下联已经对出。

只不过。

宁无恙并没有像周安所期待的那样,拽落徐几道那副已写有下联的上联,而是就近拽了他眼前的一副上联。

然后。

宁无恙仔细看了看上联的字后,便在桌子上裁剪成长条的红绸上,提笔开始写下联。

他一言不发。

可此时的沉默,却让众人感觉到震耳欲聋。

周安不敢置信地看着当众拒绝他的宁无恙,脸上的假笑再也维持不住,化作满脸的怒容。

“好一个宁诗仙!你既然作出如此选择,本侯便成全你!”

周静娴刚因宁无恙的选择松了一口气,转头便看见周安疯狂地走到剩余的两个上联前,将它们一并拽下,扔到楼梯口处。

“大家听好了!宁诗仙今日要将四楼的三副绝对全部对出来!”周安笑得狰狞,故作浮夸地大叫着:“让我们敬请期待宁诗仙的千古绝对!”

看似在给宁无恙造势。

实际上却是为了让宁无恙骑虎难下。

周安知道,剩余的三个上联有多难对。

可如今四楼上,除了他与黄巡抚外,剩余的徐几道、沈幼初和季谨,明摆着只要宁无恙对仗工整,他们便会予以通过。

既是如此,他只能利用那些对宁无恙抱以厚望的学子们造势。

逼得宁无恙作出的下联,必须与先前让其大出风头的诗词水平一致!

竟敢拒绝他的拉拢。

他得不到,也绝不能让别人得到!

周静娴看穿了周安的心思,她轻轻跺了跺脚,鞋尖处露出一把尖刀。

她眼中闪过一道暗芒:若主办者周安意外受伤的话,今日聚贤集会便能到此为止。

哪怕被人怀疑是她做的手脚,为了保住宁无恙的名声和十万两银子,她这次出手也绝对不亏。

周安的护卫们并未察觉到周静娴的动作。

唯有站在她旁边的云飞,倍感惊奇地瞧了一眼她的鞋底,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后,恍然大悟,目光看向在场的其他护卫。

就在两人心照不宣的准备大打一架时,宁无恙将毛笔放在笔架上,对着给他挖坑的周安笑道:“安小侯爷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什么?”周安错愕不已。

他以为宁无恙会出声反驳他的话,没想到,宁无恙竟敢向自身火上浇油。

“宁诗仙,这是要自暴自弃,贯彻以往的年少轻狂,再以此为由给自己找台阶下?”周安讽刺道:“你若对不上我满意的下联,我可不允许你经过这里,去找叶昌隆。”

“那你可要仔细瞧瞧,能否在我对的下联里,挑出刺来。”

宁无恙把墨迹已干的下联扔向周安。

接着,弯腰随手捡起剩余两副对联其中的一副,看了一眼后,不假思索地拿起毛笔,继续写下联。

旁边的徐几道等人,早被他的举动惊呆了。

“难道宁小友对对联,也像作诗写词一样简单?”

徐几道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走到周安的面前,把落在地上的红绸布捡了起来。

周安有护卫相护,刚才那一下并未被砸中。

此时心有余悸地回过神来,正准备以行刺为由,让人拿下宁无恙,忽然胳膊一阵剧痛。

低头一看,他的胳膊正被徐几道的手掌,死死地抓住。

“安小侯爷,你快看这副下联!绝对!此乃绝对啊!”

徐几道兴奋的叫着,下手更加用力,迫使周安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只能将视线从宁无恙身上转移到红绸的黑字上。

当看到上面的字迹时,周安瞳孔猛地一缩,呼吸为之一窒。

宁无恙,竟真的对出了下联!

四层楼的四副上联,他早已烂熟于心。

这副对联。

上联是:桑养蚕,蚕结茧,茧抽丝,丝织锦绣。

写出这副上联的,乃是寒门出身的一位清贵状元,擅长对联之道,曾在他面前夸下海口。

不懂养蚕之道的学子们,很难看出其中对仗之精妙与寓意。

他拿到此题时,还专门请手下的幕僚们思考过下联,数日无果。

没想到,宁无恙只一眼,便作出了下联!

下联为:草藏兔,兔生毫,毫扎笔,笔写文章。

“好一个笔写文章!”徐几道把红绸塞到周安的怀里,另一只手用力地拍打着周安的另一只胳膊:“安小侯爷,宁小友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对上一联,你有何感想?”

真疼!

周安怀疑徐几道是故意抓住他,不想让他去打扰宁无恙思路的。

眼见宁无恙的笔锋还在游走,周安咬紧牙关,刚想对着手下示意,想方设法去阻止,胳膊上又挨了一巴掌。

“各位后生!且听老夫将方才宁诗仙对仗出的上联与上联,说与你们听!”

徐几道高声念完宁无恙对答的对联后。

潇湘馆内响起热烈的喝彩声,完全不给周安开口说话的机会。

不等声音停歇,宁无恙已然停笔,把新写的另一副下联铺在了脚边上,正对着周安,让他可以看个清楚明白。

“人说之人被人说之人说人人被说不如不说。”

“官管之管被官管之管管管管被管不如不管。”

徐几道一口气念完这副对联。

整个潇湘馆里,都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讨论着它究竟该如何拆读。

而最懂其中玄妙之处的周安,在看到下联那句“不如不管”时,便明白,宁无恙是在反讽他!

讽他不如不管叶家之事。

讽他不如不管,任宁无恙继续嚣张下去。

周安长这么大,除了在皇爷爷与父王面前,曾伏低做小,何曾在别人面前如此吃瘪,哪怕是他的王叔康王,也不可能如此不卖他情面笑话他!

这个宁无恙,真是好大的狗胆!

“大家都别急,这是最后一联了。”

宁无恙再次用笔尖点了点墨,看向靠在栏杆上,想要远离他的叶昌隆。

“叶昌隆,看来安小侯爷就算把你请上来,也只能护住你一时,早知如此,你还不如在大堂里坐着验货呢。”

杀人诛心!

叶昌隆满含怨念地瞄了一眼,同样在宁无恙面前落于下风的周安。

在上来之前,他实在没有想到,被大伯说得好像能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安小侯爷,居然如此无能,连他这个手下都护不住。

一时间。

不光叶昌隆为跟着周安的未来感到担忧,就连那些登上二层楼的学子们,都在考虑着,还能否投入周安的麾下。

朝堂局势是否真如传闻的那样,跟着晋王可保荣华富贵。

毕竟。

周安连眼皮子底下的一个小卒子都保不住,更别提其他了。

“宁!无!恙!”

周安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别催,写完了。”宁无恙快速写完最后一联,将毛笔放回架子上,亲自拿着下联走到周安的面前。

徐几道这才松开周安的两条胳膊,对着周安拱手一拜:“老夫方才太过欣喜,还望小侯爷莫怪。”

“……”

周安气得脸色铁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向宁无恙手里的最后一副下联。

这是他今日可以掣肘宁无恙的最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