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陆司昀说着话锋一转,倒也从容,“身为父亲,我该把这些道理说与你听,不论是你是否明白,但也应知道今日你所执迷之事,亦是我与你母亲在过去几十年里... ...付出了许多代价才换来的经验。姜家忠于元氏,不是没有脑子的愚忠,而是元氏一倒,天下必乱,世间人都以为自己是那个能救众生于水火的,可其实,谁又比谁特别呢。至于日后你要怎么做,还在于你。”
陆喻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不论你要做什么,至少也该想想你的母亲和兄弟们,不论何时,我都与你母亲是同一阵营的。”陆司昀说,“希望你也能以你的母亲为重,你也知道她如今身子骨不好,我不希望她为你的事劳神伤神。”
“是... ...”陆喻泊明白父亲的意思。眼看着父亲准备离开,又忍不住问道,“爹,那您的伤... ...可是阿娘... ...因为我吗?”
“... ...嗯。”陆司昀看了看吊在身前的手臂,故意说道,“你阿娘还说了,这次打我,下次... ...就是你了。所以你自己小心着点儿。”
“是!让爹受苦了... ...”
陆喻泊深深自责,也恐惧于母亲的威慑。
下手那么重,必是很生气了吧。
目送父亲出门的同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
太可怕了。
“国公爷。”百里岳见着陆司昀从三公子的园中出来,立马迎上前去,凑近了问起,“说了?”
“唉... ...”
陆司昀长叹一声,尽显为难。
“国公爷,您这是... ...什么意思?”百里岳有些看不懂了,顺着他的身后,向三公子园中瞧了一眼。
“先秦的儒家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百里,你说哪个最难?”陆司昀轻轻护着受伤的手臂,面色有些郁闷。
“那肯定是... ...平天下?”百里岳逐一想过,觉得还是最后者最难。
陆司昀则立刻否定,“齐家最难。”
他辛辛苦苦一边哄着大娘子,一边劝着儿子们,想要把这个家“齐”了,当真不是件易事。
“那是——”百里岳也不与他争辩,毕竟是情况特殊,“您费尽心思娶回来的那位,就能平天下,谁不服就平谁,您想要齐家确实不容易。以后您也老实着点儿吧,别总招大娘子了,要不然另一条好胳膊也得搭进去。”
“啧。”陆司昀气不过,一眼瞪过来。
百里岳跟着他这么久了,竟也没大没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天色将将亮起,鸡鸣不过三声,姜家院子里可就热闹了。
今日是姜清佑和陆司遥搬去永诚侯府的日子,一大早就起来准备,看着下人们将一早收拾好的东西搬到车上、准备运去永诚侯府。
陈明月也起了个大早帮忙。
前些时候还特意帮他们物色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下人,也一并让他们带去。“... ...你们刚搬过去,有的是要收拾呢,这些人先用着,往后慢慢的挑,我也替你们留意着。”
陆司遥还没来得及谢,就被陈明月拉到了一边。
陈明月叮嘱,“以后你也是侯府里主事的大娘子了,应当留着些心思,特别是如何对待府里的这些下人,不能光听好的、顺耳的,得从心里分清楚,哪个值得用,哪个有心眼子。搬出去后,自己也有在身边留有些心腹,近身之人需格外谨慎,过账目的银钱都要清清楚楚、仔仔细细才好。你要自己挑能留在跟前的人,可千万别让人蒙了眼,谁给你说是好的,你就信了。”
“知道了,大嫂,我都记下了。”陆司遥甚是感激。
忙忙碌碌将东西收好,搬到永诚侯府,又盯着一群人将东西搬下来... ...
永诚侯府的宅子,比不得姜家,仅有姜家十分之一的大小,就连后院的花园都是一眼就望到头了。
不过对他们而言,这也算是自己的宅子了。
姜晏宁早些时候派了人过来帮忙装点,前前后后又送了不少摆设来,乍一看倒也不觉得多么寒酸,陆司遥心里已是满足了的。
她与身旁的姜清佑说起,“幼时我跟我小娘住在陆家那么个小院子里,从未想过有一天,能有自己的府邸。”
姜清佑听后多为心疼,瞥见她眼眸明亮,更是心酸,“你也累了好几天了,这些事情我盯着他们做就好,你先带着孩子回去休息吧。”
“那怎么能行。”陆司遥不愿,出门前大嫂嫂可是特意叮嘱过的,要她事事小心。
“大娘子,这个放在何处?”近身的女婢带人将装着佛像的箱子搬了过来,一路上十分小心,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个放到主屋去... ...还是跟我来吧,都小心着些。”陆司遥放心不下,亲自领着她们朝主屋走去。
她一早就为佛像准备好了位置的。
看着他们将重达百斤的佛像,从箱子中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神案上,这才放心。
府里忙着搬家,乱糟糟的一团。
入了夜,好不容易才收拾了三四分,陆司遥倒也不急着去休息,照例到佛像前敬香。
“今日操劳一天了,早些休息吧。”姜清佑抱着孩子过来寻她。
她正敬着香,未多言,只侧目含怒瞪了他一眼,继续手里的动作,直到把香插进了香炉了。“都与你说过了... ...”
回头瞧着特意搬来的佛像。
“今日搬家,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还没收拾清楚,也不知是不是灰大了... ...佛像上都蒙了尘... ...”说着,陆司遥上手,用沾了清水的帕子,小心为佛像擦拭。
姜清佑没办法,只得逗弄起儿子来。
“这是怎么弄的!”陆司遥大惊。
佛像的底座竟有一道浅浅裂开的痕迹!
见她慌了神儿,姜清佑连忙把儿子交给了乳母照顾,前来确认,就只见到佛像底座上一道小小痕迹,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他怕司遥在意,故作平常地劝道,“这有什么的,一点而已,今日搬来这边人多手杂的,许是哪个手底下没轻重的不小心磕着了... ...没事儿,明个儿找工匠来补好就行了。还是早些去休... ...”
“不对!”陆司遥尤其在意,抚摸着底座上的痕迹,“他们将佛像放上去的时候,我分明检查过的,一点痕迹都没有,怎么好端端的裂开了呢?”
“那... ...那说不好,是... ...那个搬东西的时候,重物落在了地上,这神案和地面震了下。以前我们在营中休息,若有大批敌军赶来,马蹄声落在地上,我们也能感觉到震的。”姜清佑连劝带拉,将她劝了过来,不然这一晚上都别想睡了。
她定要整夜牵挂着那尊佛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