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地赶了一路,陆司昀和张相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炬陈关内,为守在前线的将士们送来了紧要物资。
本以为此次可见得宁儿一面。
却怎料,从姜侯口中得知——
宁儿他们正在关外对抗勒沁王的大军。
他们刚刚部署好了一切,算着时候,应该遇上勒沁王乐... ...这一场,没个十天半个月估计打不完,如今也只有耐心等着他们的消息。
着实不巧。
可张相和陆司昀将军需送至,不日便将赶回京城,怕是在炬陈关内留不得几日。
夜里,忽而一阵动静。
陆司昀在炬陈关大营里醒来,他分明听得交战之声,可询问了外面巡视的守卫,却并未听说有敌军来犯。
再无睡意,披着件衣裳就上了城楼。
漫天繁星——
关外平静至极,根本听不到有何动静。
远眺西境,茫茫夜色之中,却浑然不知宁儿此刻身在何处。
雍王刚从主帐出来,与巡逻的人叮嘱了两句,正准备回营帐休息。抬头却看到陆司昀站在城墙之上,眺望远方。
轻叹一声,随之走上了城楼。
陆司昀听得脚步声回了头。
“很晚了,陆夫子何不回营帐休息?”雍王走到他跟前,随着他刚刚的视线看向关外。
也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睡不着。”陆司昀说,“他们此时会在何处?”
雍王想了想,指着偏向北边一点的远处,“应该在那边。”
陆司昀便看向那里。
“西境荒原,说起来也不小... ...他们所在之地骑马赶回都需得两三天时日,怎能看见。”雍王劝他,“夫子莫要太担心了。”
“我整日待在京里,虽有事可忙,却总觉着心里空落落的。可算是明白了,姜家女眷们盼着在外打仗的儿郎们早些归家的心思。”
陆司昀无奈自嘲。
天天日日地这么盼着,他在京里都要盼成一座望妻石了。
雍王莫名觉得好笑,露出三分笑意,“陆夫子从前可不是这般善开玩笑之人,如今... ...倒好像是姜晏宁那般了。”
陆司昀轻轻皱眉,细想之下... ...觉着有些道理。
当初她家里人是觉着,宁儿嫁给了他,定能受他影响,变得端庄沉稳些才是... ...
可如今看来,怎的是他随了她?
“那边,可是有火光?”陆司昀突然问道。
雍王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啊。”
“没有吗?”但陆司昀隐隐觉着,就是火光... ...好像,好像还有些动静。
“陆夫子太紧张了。”雍王猜想,他定是关心则乱。
那么远,怎么可能看到火光?就算真打起来,炬陈关内也未必能见着火光啊。
只是瞧见陆司昀这般担心... ...“过去这些年,我一直驻守在此。勒沁王频频在西境挑事,今日攻打这个部落,明日又攻打那个部落,总会打来打去打个没完的。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看到他们内部起了战事的。”
毕竟... ...关外这片大地,大得实在有些可怕。
陆司昀心系姜晏宁,知道她就在那个方向,惦念着她是否在带兵作战,于是... ...
才会有这样的念头吧。
“听闻宫里出事了,皇后得了疯症,可是真的?”雍王好奇,向他问起了不日前得到的消息。只是因为事关姜家人,才多了些关心。
毕竟皇后是宁儿的阿姐,也是他兄长的妻。
陆司昀默认,随后将京里的一些事情告诉给了雍王。姜晏宛受执念所困,落得一个疯症,引得朝内外皆在担心... ...
“她本是那样豁达、聪慧的女人,怎会这样。”雍王不免感叹。
当初在姜家上课,也是时常见到宁儿的阿姐。
印象里,姜晏宛是个温柔和善、知书达理、聪慧无双的女子。
也是一个绝对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 ...
当初,正旦盛宴后,他就去了姜家读书,也曾与姜晏宛一同上课。后来得知姜晏宛定亲的卢家公子,因与家中女眷牵扯不清,姜晏宛毫不犹豫便与之退婚。
待那卢家公子上门纠缠,还是姜晏宁一脚给人家踢出去的。
为了避免惹得卢家不满,他还说服母后,给了卢家不少关照,平息卢家公子被打的怨气。
不过后来,也未再听说卢家为难姜晏宁的。姜晏宛却突然嫁给了他兄长,成为了祁王妃,但也没听说卢家公子娶了那先前牵扯不清的女眷。
想来,也许还是心里有她的。
可谁又能想到,当初的姜晏宛会变成如今这样... ...
雍王突然笑了,引得陆司昀侧目看去。
“何事发笑?”
雍王怔然间回过味儿来,觉得不妥,自己这般笑得... ...大概会被人误会,他是在笑他们遭到了报应。
“我并非是在笑他们。只是觉得,我母后当年说得极对,那深宫高墙就是吃人的地方,连皮带骨头的将人生吞,一进到里面,每个人都会迷失自己。可外面的人却还是挤破了头地想往那里面进。连皇后那样人称女诸葛的聪慧女子,都落得这般境地,实在令人唏嘘啊。”
陆司昀沉下目光思考片刻... ...“继后说得不错。”
那宫里,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
“幸好... ...”雍王一句幸好,便没了后文。
陆司昀偏过头想了半天,也不确定他那一句幸好的后面,究竟想说什么。
或许是庆幸,他没有成为那座高墙之内的王。
或许是在庆幸,他母后的早早解脱。
或许... ...也是在庆幸,他没有把宁儿困在那里,变成像姜晏宛那般绝望挣扎的样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关外打得热闹,却丝毫没有快要结束的样子。
张相即将启程赶回京中回禀消息。
劝说陆司昀多留两日,待见着了他大娘子,再回去不迟。
“不必了。”陆司昀这几日也想通了,“她早晚都会回家的,多见一面少见一面,没什么的。只要她平安无事,便是最好的消息。”
离开之前,他将两封信留给了姜侯,请姜侯代为转交给姜晏宁。
未曾见到想见之人,便乘上了返京的马车,踏上了回京之路。
“这小子... ...”姜侯感叹,“倒是痴情。”
瞧着手里两封字迹不一的信,小心收起,转身回了主帐。
姜晏宁他们此时在西境打得好不快活,击散了勒沁王大军,姜晏宁带人直追勒沁王。
在那一片荒原之上,勒沁王跑掉四次,又被抓到四次,屡次交战,打得昏天黑地。
“将军!”
二虎送来姜清倬那边的消息。
“念!”姜晏宁一声令下。
“小姜侯说... ...咱都跑到他前面了。你要是再往前跑,他就要敲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