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小心一点。”
姜晏宁盯着百里岳给陆司昀包扎伤口。
当时他为了控制住高公公手里的匕首,双手死死攥住了刀刃,抵在胸口的护心镜上。
所以这手上... ...
满是伤痕,鲜血淋漓。
百里岳将先前曾姑娘特意带给他们的药粉,小心且均匀地撒在公子的一双手上,那血肉模糊的样子,让人看了便觉着不舒服。
“公子也真是的,当时那么多人在,您往前冲什么呀!您又不会功夫的... ...”
姜家的大公子、四公子都在,大帐之中不乏身手敏捷的武将、护卫,自家公子一个不善拳脚的竟然冲上去了,险些丧命。
百里岳想想都后怕。
“就是。”姜晏宁难得认同百里岳的话。
自家夫君虽不是什么只知读书的文弱书生,但是比起她大哥哥四哥哥,那弱得就不是一星半点了。偏偏他还冲得最快!
“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怎好让其他人涉险。”陆司昀看着自己的一双手,也是颇为后怕。
不过他早就知道,高公公定是不会伤害陛下的,不过是因为姜清倬挡在了他跟前,高公公没办法,只好冲着陛下去了!
如此,其他人定是要先护陛下的,便会留出机会。
与其连累别人无辜受伤,倒不如他先发制人控制住高公公。“他所用匕首,只有一面开刃,我只需借着他的力道,压住未开刃的一面,抵在护心镜上。哪怕他发现我胸口里有东西,也动弹不得... ...片刻,小姜侯等人反应过来,便能将他拿下,以免误伤。”
只不过,他从未有过近身搏斗的经验。
不过是寻常时,看自家大娘子练功,“耳濡目染”学得了一些皮毛,知道该如何套招,以不变应万变... ...
可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些不顺手的。
虽然和他设想中的一样,他按住了高公公匕首那未开刃的一面,用力下压,却还是因为用力不均等原因,导致匕首有刃的一面频频割伤手掌。
百里岳接过春杏递来的纱布,一边帮着公子进行包扎,一边抱怨。“好在没有割伤手筋,但是这些时候怕是会多有不便了。”
两只手的伤口都不浅,上了药包扎起来,至少十天半个月的不能接触水,不能握笔,不能... ...反正就是很麻烦。
尤其像公子这样的身份,要说十天半个月不拿笔,怎么可能啊。
“这倒也是——”陆司昀看着上了药的双手,血是止住了,但好像确实不能握笔了。
他之前着实是没想到这一点。
姜晏宁叹了口气,正要发牢骚。
陆司昀就抬头望了过来,满眼写着诚恳,“既然这样,只能麻烦我大娘子了... ...”
“什么?”
姜晏宁的牢骚被堵在了喉咙里,来不及抱怨,被他突如其来的话给弄懵了。
“我都这样了... ...”陆司昀举着双手让她看,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柔弱且无助,“这吃不了饭,写不了字的,都是麻烦。大娘子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什么都做不了吧?”
“那,那我——那关我什么事啊!”姜晏宁赌气。
又不是她让陆司昀往上冲的!
“可我是因为担心你兄长的安危,才会冲上去的。”陆司昀好一计“道德绑架”,把姜晏宁就给架在了那里。
是为了她姜家的兄长,才会冲上去的,若不然... ...
姜晏宁心里再有气,也不好发作了。
气得跺脚,“知道了。”
春杏本是担心大娘子和姑爷,刚要开口询问有没有什么,是她能帮忙的,就被春喜给拉住了。春喜向她使了眼色暗示,姑爷向来就是如此,工于心计擅长套牢姑娘的,哪里需要她们帮忙。
“哎呀。”陆司昀看着包完一只的手,缠着厚厚的纱布,手指动弹不得,实在意外,却还不忘向姜晏宁卖个惨。“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兄长... ...”
姜晏宁忍不住翻了白眼。“其实你根本不用冲上去的。”
“那怎么能行,那可是——”陆司昀故技重施。
“陆夫子那么聪明,可曾想到这世上除了盔甲,还有一种东西叫做软甲?”姜晏宁忍无可忍,“你该不会以为,我家兄长脱了盔甲以后,只身上阵,全无防备的吧。”
“... ...”
软甲是穿在衣服里的,陆司昀本就一介书生,何曾见过此物。
偶尔听来,也从未亲眼见过。
怎会想到,姜家的武将们会在衣服里穿着软甲... ...
卸下厚重的盔甲,明知前往狩猎场上,要保护陛下、皇后与太子的安危,怎么赤身上阵?外衣之下,自然是穿着软甲,没那么容易受伤的。
“算了。”看着陆司昀满脸委屈的模样,姜晏宁也狠不下心教训他这么冒险了。
从百里岳手中接过纱布,继续帮忙包扎。
“我们去看看炉子上的汤药。”春喜叫上了春杏一起,从屋里走了出去。
百里岳眼见此情此景,突然灵光乍现明白了什么,“公子,大娘子... ...那,我就去... ...外面看看!”
见着公子点头,百里岳急匆匆地出了门。
陆司昀见他们都离开了,回头瞧向认真包扎的姜晏宁,她的担心还写在脸上。
用另一只百里岳已经给他包扎好的手,碰了碰姜晏宁气鼓鼓地脸颊。
轻声求饶,“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姜晏宁抬眼瞪了他一下,“你也是!做事都不考虑后果的吗?他们还说你聪明,你最笨了!那样危险的时候,怎要你豁出命去?”
“对,我大娘子说的对。我最笨了!以后一定什么都听娘子的... ...”陆司昀示弱求情,用包扎起来动弹不得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戳着姜晏宁的胳膊。
姜晏宁被闹得有些绷不住了,泄了气,脸上恢复了笑容。“你——”
“知道错了,真知道了。”陆司昀哀求。
“罢了。”姜晏宁的气消了大半,原本也是气他不顾后果,可既然他没事,心里也难免有些觉着庆幸,“不过,你怎么知道高公公不是真的要杀皇帝姐夫?”
倘若是真的,凭陆司昀一个人冲上去,岂不是要伤得更重?
提到高公公,陆司昀眼底闪过一抹难以言说的悲凉,叹道。
“他和陛下的感情很复杂,绝不是简单的恨陛下不管他兄弟死活。高公公年幼进宫,受尽苛待,一直小心翼翼地,直到被先帝派去照顾陛下,陛下从小就依赖他,自然也对他很好。只不过人的感情向来复杂,当习惯了和一个人要好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人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甚至比不过他认为不如他的,就难免会有怨气... ...恨,往往是由爱而生。”
爱之深,则恨之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