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说道,“五姑娘,别难过。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寻常,有一种说法——说是这人呐,在凡世间吃尽了苦头,死的时候就是熬到头了。下辈子重新做人,定是万般宠爱集于一身,命好着呢!”
“真的?”姜晏宁问。
钱妈妈点点头,“真的!老奴骗你做什么。这人总要吃苦、总要享福吧,这辈子吃了苦,下辈子就享福!这辈子享了福,下辈子说不定就要吃苦... ...”
所以那位二大娘子啊,下辈子一定会托生在一个特别好的人家里,一辈子衣食无忧,父慈母爱,兄弟姐妹和睦,得以与夫婿长相厮守的。
“那我这辈子享了福,下辈子是不是就要吃苦了。”姜晏宁苦笑着说道。
“谁说的!吃苦的都是那些光享福不做人事的。咱们五姑娘心善、人好,不管是上辈子、这辈子还是下辈子,多的是为你祈福、盼你过得好的人呢!”钱妈妈说着拍了拍胸口,“喏,老奴我就是一个!”
“可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姜晏宁黯然失色。
若是往常,她听了钱妈妈这番话,定会乐得跳起来。
可今日瞧着,着实让人心疼。
姜晏宁说,“我从小就不乖,嚣张跋扈、胡作非为,总让阿娘担心。阿娘为了我事事小心,生怕我闯出祸来,我却总怨她苛待我... ...”
钱妈妈听得出了神,才不过几天没见,五姑娘的心思竟有了这般变化。
她觉得欣慰的同时,也舍不得。
“谁说的!”
钱妈妈佯装生气。
道,“咱家五姑娘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姑娘了。这天底下哪有不为儿女操心的爹娘?既然当了人家爹娘,就是操不完的心,这辈子都放不下。你阿娘从没怪过你的,别的不敢说,这一点老奴可是绝对敢保证的!这世上的爹娘,哪有会记恨自己孩子的啊!”
“可我从前... ...总是惹阿娘生气,阿娘都是为了我,我却总顶撞她,让她伤心难过... ...”
姜晏宁想到,二叔母至死都没能等到陆司徽的遗憾,回想起幼时与阿娘的相处,就觉得对不起阿娘。
“傻孩子。”钱妈妈的鼻子酸了,伸手摸着她的脸颊,“你阿娘要是听到你这番话,这辈子的委屈都值了!”
她阿娘曾经日夜盼着五姑娘长大。
终于是长大了,懂得为人父母的不易,想来她阿娘知道了也会高兴极了吧!
这边叙着旧情,看前面院子却出事了。
春喜从前面院子赶来告诉姜晏宁,有个女人闹上门来了。
钱妈妈就陪着姜晏宁往前面院子去。
还未走近,就听见一个女人在院子大吵大嚷,“... ...让陆司徽出来!别躲着做缩头乌龟!我知道他在这里。他母亲过世,还想躲到哪儿去?!让他出来——”
“你是何人?”姜晏宁走上前,开口问道。
只见着女人一身妖艳打扮,浓妆艳抹,散着勾栏式的发髻,那挑眉挤眼的模样... ...
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
方才听她提到了陆司徽的名字,姜晏宁不禁心里嘀咕,她和陆司徽究竟是什么关系?
怎会趁着二叔母刚过世,就闹上陆家门来,还敢在国公府撒野。
“你... ...你是姜大娘子?”那女人似乎认得姜晏宁。瞧见姜晏宁走上前来,悄没声息地退了两步,抬手一挥。“我不找你,我找陆司徽!”
姜晏宁偏过头去,在附近瞧着,却没有看到陆司徽的身影。
“他兴许在忙,二叔母刚过世,他很难过。你若是来拜祭二叔母的,可以换身衣裳再来。”
瞧着,这女子的衣着,怎么可能是上门来拜祭的?
“我不跟你说,你找陆司徽出来,我跟他说!”那女人不识好歹,却要撒泼到底。
非把事情闹大不可!
“你若是没的说,就离开吧。想来你与他也算是朋友,该知道轻重,不好在此时闹事... ...如若不然,我就让人抬你出去!”
姜晏宁不吃这一套,打量着她不像什么好人,不想让她在这里闹事。
正要叫人——
“你可别!我如今... ...肚子里怀着你们陆家的种,我若是有个闪失,伤得也是陆家的血脉!”那女子说着叉起腰来,把看不出有孕的小腹挺了出来。
话一出口,立刻引来周围一片震惊。
围在附近的家丁女婢们窃窃私语,实在不敢相信,素来守规矩的陆司徽竟能干出这事... ...
“你说你腹中,怀着陆司徽的孩子?”
姜晏宁也不敢确定,暗自向春喜递了个眼色。
春喜明白,匆匆跑到后院里去寻陆司徽来。
不管是不是的,总要当事人来面对吧?
“没错!”那女人嚣张极了,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料定陆家的人不敢对她怎么样。
院中有人认出了她,凑到钱妈妈身边悄摸说了什么。
钱妈妈的脸色一变,悄悄把姜晏宁拉到一旁... ...“五姑娘,他们说这是千红阁的霜娘。”
“千红阁?”姜晏宁如遭雷劈。
这地方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陆家的二大娘子新丧,亲生儿子陆司徽被传出与烟花女子有染,人家挺着肚子找上门来让他负责... ...
这事儿一旦声张出去,陆司徽可就真的完了。
春喜好不容易在后院里找到了陆司徽。
任凭她磨破了嘴皮子,也说不动陆司徽出来面对。
情急之下,只好急着又赶回姑娘身边,将她找到了陆司徽,陆司徽却怎么都不肯出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 ...”姜晏宁强压心头怒火,一再告诉自己要冷静。
如今一切都要以二叔母的丧事为先,不能让这些破事影响了二叔母后事的进展。
“这位姑娘,陆司徽如今不在府里... ...不如,我先安排人带你到院子里休息,等他回来再做商议,如何?”
霜娘琢磨了一下姜晏宁的话。
轻哼一声,“他不在府里?怎么可能!他母亲刚死,他居然不在家?!”
她坚信,定是姜晏宁说了谎话来诓她的。
向院子里四周打量了一遍,“不行!我才不跟你进去,谁不知道你姜晏宁是个出手狠辣的。我要是进去了,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出来——都不知道呢!”
“那你想怎么办?”姜晏宁被磨得没了脾气,紧紧攥着拳头。
钱妈妈在身边拉扯她,一再提醒,逼着她镇定下来。
“让他出来!我就在这儿跟他对峙,他要是不肯认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就去外面大街上喊——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却要抛弃我们母子!连亲儿子都不认!我看他以后,有何颜面立在这偌大的京城里!”
霜娘警惕着陆家对她不利,想好了破罐破摔才来的。
又怎会轻易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