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不早了,陆司昀被穆王拉起吃酒,还没回来。姜晏宁坐在院子里,左边拉着莲萃,右边拉着春喜,一起望着已经悬在了天边的明月... ...
“... ...你自小就是跟着我一起长大的,别的不说,但凡我有好吃的,总是要惦记给你留一口的。咱们院子里谁人不知,我向来是偏心你的。”
姜晏宁说给春喜的话,很快就得到了莲萃的附和——可不是嘛,姑娘待春喜的好是全家都知道的。
就连三位公子、两位小娘,还有已是皇后娘娘的二姑娘,从来送吃的都是多一份儿的。
“我原先想着,这辈子嫁不嫁人其实都一样,无非是从这一家搬到那一家去过,好不好的反正就是他了。”
姜晏宁拉着她们俩的胳膊,凑在一起也是暖暖和和的,“甚至是,我觉着我也能像哥哥们一样,在战场上立功。等到以后,大不了挨着家,弄个自己的院子,带着你们一起生活。”
这是她在西境那三年里,每每抬头望向夜空想家的时候,就会冒出来的念头。
那时候觉着天底下的感情大多都一样,为着各自的利益、关系,便可以抛下一切。
阿姐可以嫁给祁王,周家大表哥可以娶卢太医的女儿,雍王可以背弃承诺转头就和张嫣在一起... ...
人与人的感情,大抵都是如此。
“... ...先计算得失和利弊,再去考虑喜欢不喜欢。可到头来瞧着,那些计算了利弊的人反倒过得踏实,一生无忧。可为了感情的呢?”姜晏宁说,“就好像咱家姑祖母一样,她是为着感情去的,一门心思只想嫁给薛晋,可最后落得什么好结果了吗?”
春喜和莲萃不由得对视一眼,觉着姑娘说得十分在理。
“可自打我成婚后,夫君待我很好,公婆待我也好,就连司遥还有朱小娘,甚至是陆家的这些亲戚们都对我很好。”姜晏宁把二人往身前拉扯了下,更靠近了,“我便想着,也该让你们感受一下,被人疼惜的滋味。不然,这一辈子孤苦一生,太难熬了。”
莲萃听得出神,终于明白姑娘为她和高衍牵线的用意了。
“但也不是非要你们嫁给谁不可的!”
姜晏宁话锋一转,尤其坚定地对着春喜说罢,又回过头瞧向莲萃,“也不是嫁了,不管快活不快活,就只能死守着过完一辈子的。”
“姑娘... ...”
“你们如果想嫁人,想去试试看嫁人后过什么样的日子,我是支持的。可我也希望你们明白,过得不好都是可以回来的,有我一口饭吃,我就不会饿着你们。咱们可以一辈子做好姐妹,大不了我去打仗,你们帮我看院子... ...”
打赢了胜仗获了赏赐,也够她们用的了。
“姑娘... ...”春喜的眼圈红了。
姜晏宁小心翼翼地曲起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泪痕。“真可怜,快别哭了... ...明天又该肿了。 你也别担心,你愿意和百里岳有个结果呢,就好好的跟他成婚,不愿意继续往下走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自己得尽走出来才好,不是装的,是真心的那种... ...”
“春喜,你可要明白姑娘的用心良苦啊!”莲萃笑着同春喜打趣。
春喜用力点了头,望着自家姑娘,望着莲萃... ...突然伸开双臂,抱住了姑娘和莲萃。“嗯!”
“还像以前一样!”莲萃边笑,边伸出手臂拥住了春喜。
二人一左一右,把坐在正中间的姜晏宁围得牢牢的,三人笑成一团,从嫦娥奔月的故事,说到夏日里山间就可以猎野兔了,很是期待。
玲儿出现在穹城,春桃的死讯则是立刻就扩散了开。街头巷尾仿佛都知道了,不日前县衙遭遇刺客,有个后院里做事的老妈子被捅得重伤,如今还昏迷不醒,人人感叹,就连县衙后院那样的地方,都免不了要遭遇毒手。
恐怕寻常百姓更是防不胜防。
一时间城里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穹城虽说不大,但城中百姓并不多,消息竟然传播得如此之快,也是令人瞠目结舌的。
甚至还有人说,死去的那个女婢,是姜家特意送来的... ...因着姜大娘子有了身孕,送来与陆大人做侧室的。
可姜大娘子容不下人,在院子里狠狠打了一顿,关进了柴房,不给饭吃不给水喝,饥寒交迫几乎挨不住了,这才逃出来的。
为了逃出来,还捅伤了一位住在后院里的老妈妈。逃出来之后又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地方去了,留下一封遗书后,就上吊自杀了。
这些谣言传到姜晏宁耳朵里,也就是听听作罢,一笑,并不在意。
只是春喜被气得够呛,几乎要去跟那些说闲话的较量一下,还是被莲萃给按住的。
“姑娘难道不生气吗?”春喜急坏了。
空口白牙,他们怎能如此污蔑自家姑娘,非要去扒了人家的土墙才行。
让他们也尝尝被人挖了自家墙角的滋味。
“有什么好气的。”姜晏宁这几日落下了许多功课,正抓紧时间补着,强忍着困意不断打哈欠... ...
头也是摇着摇着就垂了下去,又猛地惊醒。
转过头与春喜说着。
都知道是谣言了,又不是去解释就能解释清楚的。就算解释了,信不信的权力也到底是握在自己手里的,明摆着人家更愿意相信谣言,这个时候再往前上... ...
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嘛!
倒是这书里的内容... ...
“啊——”姜晏宁打了个哈欠,几乎全部都能认出来,但就是晕晕乎乎地看着字,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可人家都... ...”春喜抱不平,还想说什么。
余光却瞥见姑娘已经睡着了。
“听说孕期是这样的,时常犯困,贪吃贪睡。”莲萃劝道,“大姑娘都不在意了,你也别总想着那些不痛快的。”
“... ...”
春喜叹了口气,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可谣言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就有人听信了谣言,认为是姜晏宁逼死了春桃,跑上门来闹的。
“哎呦我的大闺女唉,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啊!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蔡氏坐在县衙门口,又哭又闹,叫嚷着唱起了小曲,直把自己“痛失爱女”的委屈表现给所有人看。
百里岳开门,从门里出来。“都在这儿闹什么闹?赶紧回去!散了,散了吧。”
也没人再敢找衙门的不痛快,纷纷散开。
留下蔡氏一个人继续坐在那里哭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