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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那边开饭了!”

沈小北坐在地震棚里歇了一会儿后,一个看起来十来岁,穿着破烂的男孩跑过来朝一个中年男人喊了一声。

听到这男孩的喊声,棚里的人,还有隔壁棚里的人,都拿着碗或饭盒纷纷起了身。

沈小北一坐下来,就顿时感觉整个身子特别重,不大想动。

所以便坐在原地没起身。

一个一脸沧桑,走路不大利索,大约五十来岁的妇人见她不起身跟着去打饭,忍不住问她道:“姑娘,你怎么不去打饭吃啊?”

“哦,我坐一会儿就去。”

“可别去太晚了,去晚了,馒头就发完了,只能喝点稀饭了。”

“哦,谢谢大婶告诉我,我刚来还不知道。”

“我就是看你应该是刚来的,所以告诉你一声,免得晚上饿着肚子。这一晚上,可长着呢,饿着肚子,不知多难熬。”

“哦,谢谢大婶,那我还是现在就跟你一起过去打饭好了!”

“哎,那我们走。”

听到这位妇人的话,沈小北含蓄地笑了笑,从背着的行李包里拿了一个饭盒出来,跟她一起边聊边走到安置点的打饭处。

晚饭,就是一个人发一个大馒头,大半勺很清的稀饭。

吃不撑,也不会饿着,对沈小北来说是够了。

因为她来这个安置点的路上,已经吃了一点干粮,喝了一瓶水。

打好饭回到棚里,跟她一起去打饭的那位妇人跟沈小北挨着坐在了一起。

妇人一脸凄哀地告诉她,这次地震,她婆婆和男人还有儿子都走了。

她就只有一只腿受伤严重些,其他都是轻伤,养了这些日子,好了不少,但走路还是不大利索。

地震前几天,她儿媳带着四岁的孩子回了十几多里地的娘家给她爸过生日,至今都没有音讯。

妇人说,儿媳肚子里还怀着一个,有六个多月了。

要不是想着儿媳和孙子可能还活在世上,她也想跟男人和儿子一起走算了。

留她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思呢?

家人都没了,房子也没了,什么都没了,以后还不知在哪里落脚,活着也是受罪。

听到妇人说着说着,满眼浑浊的泪,沈小北一阵心酸,眼眶也瞬间红了。

她喉咙有些哽咽地安慰妇人道:“大婶,您儿媳没有音讯,那就是还有希望。您不要太灰心,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您儿媳就会带着孩子找到这里来的。”

“哎,这些日子,我也是天天这么安慰自己的。”

“可我天天在这里盼着,盼来了解放军,盼来了医生护士,盼来了政府的人,还盼来了你这个外省来的姑娘,可就是没盼来我儿媳和孙子啊!”

“姑娘,你说,我这还有盼头吗?我这哪有盼头啊!呜呜呜……”

妇人自问自答地说完,便埋头低声哭了起来。

见她哭得那么难过,沈小北忙从行李包里拿了一包纸出来,抽出来两张递给了她。

“大婶,给您。您也不要太难过了……”

“谢谢姑娘,不用了。”

妇人见沈小北递纸过来,随即抬起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停止了哭。

“哎,姑娘,大婶跟你说说,心里舒服些了。你放心,只要我儿媳和孙子的尸体还没找到,我会一直等他们的。”

“大婶,这样才对,人总要学会给自己留一些盼头。”

沈小北跟妇人边小口地啃着馒头,边低声地聊了小半晌。

这个灾民安置点现阶段还是断水断电,晚上大家也没有水洗漱,吃完,有的人坐坐,有的人躺躺,有的人在棚子外走走。

沈小北虽然感到很累,可这样的环境,她实在睡不着。

借着天上的几点星光和有的棚子散发出的微弱烛光,坐她旁边的妇人缩着身子闭着眼躺下后,她便也出来走了走。

因为除了这个妇人,她对其他人也不熟悉,便把有些鼓鼓的掩人耳目的行李包也随身携带着。

沈小北从行李包里,实际是从空间里,拿了一个手电筒出来。

一个人往安置点外围走了一段距离,走到了一个地势颇有些高的位置。

然后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

站在这个高地上,她放眼望去,在幽蓝得显得十分神秘的天幕下,只见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废墟。

那废墟的面积是如此之大,简直让她震撼不已。

在那一大片废墟里,她也隐约见到了远处有点点如荧火虫一般的微弱的光,那应该是别的安置点散发出的煤油灯光或烛光。

“西川,你此刻在哪里?离我远不远?”

沈小北对着远处的废墟,心中充满感伤地自言自语道。

孤身站在这里眺望的这一刻,她发觉,她是如此想念段西川,想念每一个能看到他,能跟他在一起的寻常日子。

那些寻常日子,她现在才如此深刻地体会到,竟是这般这般珍贵。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往后余生,她一定会珍惜每一个跟段西川在一起的日子。

决不辜负!

一个人在这里眺望了十几分钟后,沈小北才走下来,回到了棚子里。

在那位妇人旁边坐了下来。

然后屈着膝,将两只胳膊交叉地放在膝盖上,头再枕在两只胳膊上,就这么将就地闭上眼睛睡觉。

睡到半夜,沈小北直感到两只胳膊发酸,两只腿也麻了,人马上不舒服地醒了。

不过这时,安置点特别寂静,大家都睡了。

她有点不大敢再一个人在外面乱走,只好用力伸了伸发酸的胳膊,按了按发麻的腿。

直到不舒服有所缓解了,又坐着发了会儿呆,然后接着闭上眼睛用之前的姿势继续将就着睡。

这样睡,根本无法完全睡着,脑子始终是清醒的。

这一夜,沈小北感觉熬了很久,才终于熬到第二天清晨,她马上起了身,舒展舒展了下全身酸痛的身体。

安置点的灾民,也都陆续醒来,有的弄点水来随便漱个口,有的无聊地走动走动。

这个安置点,相对来说离炎市进出要道比较近些,进来灾区的救援人员和运送物资的人员,有些会经过这里。

所以这个安置点的灾民生活情况也相对好些,没有受重伤的。

受重伤的早都被转运了出去。

一日三餐,都有政府安排的人员跟几个幸存的灾区干部一起来负责做,大家吃饭倒是不成问题。

就是没有多余的水洗脸洗澡,也没有多余的衣服换。

很多人身上都汗涔涔,臭哄哄的,味道实在不好闻。

还有,安置房什么时候能建好,还有几天就九月份了,孩子们什么时候能上学?在哪里上学?还有那些失去联系的亲人,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灾民们全都未知,所以,大家待在这里都很彷徨。

沈小北也觉得待在这里,心里是彷徨的。

所以起身后,跟那位妇人寒暄了一阵,又安慰了她几句,从行李包里拿了一些干粮和水送给她后。

她便离开了这个安置点,一个人继续向前方的废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