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举国哀戚之中,贞观二十一年的余晖彻底落下。
永徽元年,二月。
被圈禁了整整二十一年的郑王李元景获恩赦,永徽帝允许他在长安行走。
太上皇在得知这消息,毕竟有着父子的情分,倒也没有干涉。
他这一辈子虽说子嗣稀薄,但皇子中为人称道的不在少数。
贞观帝自不必说,二十一年的治世,将天下彻底从吴末的动乱中拉出。
蜀王李元康,坐镇剑南道二十载,守得一方安宁
滕王李元符,虽政绩未有建树,仍能心存大义,慨然爱民。
自从他卖掉滕王阁换粮的义举传开之后,这位声名狼藉的大唐亲王,在民间的风评愈发好起来了。
贞观帝在世时,对这位皇弟多有称赞。
是以,永徽帝登基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滕王换封地。
最初的选项本是最富庶的苏州,可在滕王推辞过后,改封了同样位于江南的洪州。
永徽帝传令江南道巡使,由朝廷拨款,替滕王在洪州修建滕王阁。
……
一道道诏令颁布。
永徽朝的第一年,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贞观帝留下的治世,已然有了继续绵延的趋势。
洛水河畔
李常笑搀着太上皇从马车下来。
缓缓道:“陛下,洛水到了。”
闻言,太上皇睁开浑浊的老眼,整个比之一年前,又苍老了不少。
他看着李常笑,面有愧色:“烦请老祖陪朕过来一趟。”
“无妨。”李常笑摇摇头。
他亲眼见着李定边一步步从唐国公,成为武德帝,再到太上皇。
随着贞观帝驾崩,太上皇的尊位又往上挪了一级,变成古今唯一的无上皇。
李常笑喊惯了太上皇,到这关头,也不准备再改口。
太上皇颤颤巍巍地走到洛水河畔,缓缓开口道。
“当年元和平定山东叛乱时,曾在洛阳待过不短的日子。他时常来信,告诉朕洛水汤汤,还有城里的佛像巍峨。”
“可惜这小子从那之后,再没有回来过。”
“朕这当爹的,今日替他来走走。”
李常笑点点头:“陛下已经下令,将在洛阳新建一座皇宫,取名上阳宫。”
“意味上皇亲临洛阳之意。”
闻言,太上皇发出笑声:“明文是个知道孝顺的。不过若让元和听闻此事,也不知他会不会怪朕,怪朕抢了他的风头。”
“不会的,”李常笑摇着头:“先帝最孝顺,他连砒霜都吃得,又怎会因小事生怨。”
太上皇深以为然,负手缓缓行于洛水河畔。
“关中的粮食,终究是难以胜过天数。一旦虽有大饥,连天子也要挨饿。早在新朝时,王氏皇族就曾到洛阳躲避粮灾。”
“我大唐虽然背靠凉州,却也不能仅局限于此。以后有了上阳宫,就可以方便了子孙后代。”
说到这,太上皇看向李常笑,缓缓道:“后世之事,朕未必可以看到。”
“如果朕料得不错,希望老祖告诉朕一声。”
李常笑点点头:“你这家伙,当真是越老越多愁善感了。当年还是儿孙自有祸福,如今却天天提子孙忧,”
“兴许这是过惯了安逸的日子。”太上皇一脸正色:“朕也觉得,安逸久了,自己也不像自己了。”
正当二人攀谈时。
有一个头戴乌纱帽的青年,骑着一匹棕马经过。
看这架势就是前往某处的赴任。
青年见到太上皇的仪仗,脸上可见的生出几分紧张。
他当即下马,前来拜会:“学生狄清溪,参见无上皇。”
太上皇捋着长须,露出和蔼的笑容:“小子,你是要到哪赴任。”
狄清溪满脸激动,语气都有些急促:“学……学生,是明经及第,得授汴州判佐。”
“原来是掌刑事的,”太上皇点点头,神情郑重:“担任一州的判佐,这也是不小的差事,动辄就是一家之口的福祸。”
随后,他鼓励似的在狄清溪肩上拍了拍:“不过你这小子,心中尚有赤诚。朕信你一定可以做好。”
闻言,狄清溪当场语无伦次。
他一介初出茅庐的书生,何德何能被无上皇给信重。
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惑涌上心头,感受着肩上残余的温热,狄清溪忽然间多了几分使命感。
他神情一肃:“学生不知道能否公正,但愿意竭尽所能,让这治世的清明延续下去。”
“好小子,快去吧。”
太上皇挥手告别,狄清溪再度上路。
……
待人走后,太上皇还满脸感慨:“这等初出茅庐的小子,正是最愿意替大唐尽忠的时候,希望他能不忘初心吧。”
李常笑看了一眼狄清溪。
只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狄青天”三个字跃然纸上。
李常笑嘴角一弯:“这家伙得了上皇的嘉奖,指不定未来会成为江山的栋梁。”
闻言,太上皇一愣。
他不确定地看向李常笑,不敢相信道:“老祖此言当真。”
“假不了,”李常笑点点头:“此人日后,当宰执天下。”
……
雍州,参军府
王福收拾好行囊,正在与妻儿道别。
安氏牵着小王安,一脸担忧:“夫君,交趾路途长远,你一人在外,需得小心。”
王福上前一手将小王安揽在怀里,一手搂住妻子。
他面上既有无奈,同时还有几分不舍:“今日的分离,恰是为了来日的相聚。小安子年少早慧,恐怕未来不会顺遂。”
“我当年未能帮上皇后娘娘,但将来一定要护住小安子。”
王安亲昵的将脑袋贴到父亲胸前,童声稚嫩:“爹,安儿会好好随祖父学经义,您在交趾,也一定要好好的,平平安安的。”
王福笑着回答:“爹答应小安子。”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