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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八年,九月

吐谷浑西部族人拥立的可汗被杀,吐谷浑之乱彻底平定。

贞观帝下旨,册封最先臣服大唐的东可汗慕容服为西平郡王。

曜日松赞亲派使者,捆缚吐谷浑西部的重臣,到来长安请罪。

至此,松州的战事告一段落。

蜀王李元康并不居功,暗中上书贞观帝,请命回过渝州坐镇。

贞观帝权衡再三,许了蜀王的奏折。

保留王号,兼领泸、渝、合三州的都督,负责平定西南獠人的一应事宜。

……

随着西面与西南的战事停止,大唐四境的动乱暂且平息。

贞观帝不断加派了与新罗联络,同时也继续了贞观初年的休养生息国策。

他如今已是天可汗之尊,对扩张疆域没有太深的执念。

因为贞观帝深谙一个道理,疆土并不是越多越好,而是合适最好。

倘若后代子孙力有不逮,或是大唐朝廷青黄不接,那么前人费尽心血打下来的土地,极有可能在一夜之间尽数沦丧。

“朕也算是守成之君,”贞观帝抚须长笑:“不求有功于社稷,显赫于祖宗,但求无过则已。”

……

一晃眼,四年过去。

贞观十三年,元月。

高昌国王鞠泰,伙同西突厥残部一并,暗中渗透西域诸国,妄图在唐廷的眼皮子底下,将整个西域占据。

大唐的国力经过四年休养,早已恢复。

国库粮食正丰,各州郡义仓的府库,同样也是粮满为患。

大唐境内,无数新生儿沐浴着大唐的治世,呱呱落地。

白云寺

李常笑与王功对坐。

时光匆匆,如今连王功也快到知天命的年纪。

但由于练武的缘故,他的满头发丝,依然不见一点白霜。

哪怕活到这个年岁,王功仍然没有娶妻。

王演夫妇劝说了多年,倒也渐渐习惯,索性不再强求。

王功望着李常笑那张没有丝毫变化的脸,不由感慨道:“世间千年,唯有谪仙与江山不变。师父你如今也配得上一句谪仙了!”

“区区小道,何足挂齿。”李常笑摇摇头,反问道:“你这东皋子,半首东皋十余载,至今仍然没有悟成。”

“莫非,真的准备作罢了?”

王功抬起头,淡笑道:“弟子今日正是为这件事而来。昨日,弟子向朝中请辞,已然得到允准。”

“当真是想通了?”李常笑面露惊讶,“终于要放下长安的往事。”

王功重重点头,面有几分释怀:“如今皇长孙康健,照儿腹中也有两位皇子诞下。我这心,可算是放下了。”

“国朝正值鼎盛,我能有幸亲眼目睹长安的繁华,哪怕到了暮年,亦是没有多少遗憾。”

李常笑素来不会干涉弟子的决定。

只是问了一句:“宫中那位可曾知会过。贫僧听说,她有意请你进宫教皇孙剑道。”

“尚未说过,”王功叹了口气,面上似有几分无奈:“可是师尊,弟子也老了……”

……

三日之后,王功乘着马车,离开长安。

身怀六甲的武照,匆匆赶来白云寺。

她望着李常笑,像是从前一样,不顺心就会撅起嘴,嗔怪道:“大师,您怎么没替我将二叔留下。”

“他说自己老了,也想过几天田园的生活。”李常笑淡淡开口,并未睁开眼睛。

武照是个聪明人,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默默在李常笑身旁的岩石上坐下。

左右的宫人知道太子妃要谈私事,熟练地退散开来。

待人走后,武照才开口:“大哥外放为官,许久不曾回来。如今连二叔也走了。”

她低着脑袋,语气有些失落:“大师,照娘的身边再没有亲人了。”

“为母则刚,”李常笑摇了摇头:“你嫁入的是皇宫,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从起始之日,就注定没人可以一直伴你的。”

闻言,武照缓缓抬头,眼眶发红了。

“大师,那您呢。”

“贫僧曾答应过上皇,会庇佑大唐一次。待到恩情偿还,贫僧也将云游而去。”

听到这话,武照似乎是受到了什么触动。

她小心翼翼问道,语气中有几分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紧张。

“若这大唐的盛世依旧,大师是否会一直留下。”

闻言,李常笑愣了下,却还是点点头。

“大抵是如此。”

“照娘明白,”武照起身一礼:“今日谢过大师开解。”

“无妨。”

……

绛州龙门

王家

王功打量着四室藏书堆成的书壁,还有明亮的卧室,脸上闪过几分感慨。

“谁又能想到,当初我和兄长只肖想着有一日,可以有数不尽的麦糠来吃。”

“时至今日,真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对面的王演听到这话,似乎也回想起了过往的时光。

耳边柴火鸣响,仿佛将时间线拉回了三十多年前。

王演不知道是想起什么,莞尔一笑:“为兄有想起,当初你贪嘴,被大师的一碗汤面迷走了心神。”

见糗事被提起,王功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愤而反击:“小弟我固然贪嘴,但大哥你不是也吃了。”

“哈哈哈,你小子讨打。”

“大哥,咱们两兄弟好久没练过,不如就挑今日。”

……

赵氏抱着小孙子,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

她满脸嗔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老家伙,怎么还像是长不大一样。”

王家小孙子不知道这话的意思,乐呵呵重复:“长不大,长不大……”

这时,王演醉醺醺的声音传来。

“夫人,可否再那些就来。”

要说圣贤就是与旁人不同,哪怕喝醉了,仍然显得彬彬有礼。

赵氏浅浅一笑,嘴上呵斥着:“老头子,少喝些。”

不过身子倒是动了。

她知道这两兄弟阔别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心里是由衷的高兴。

大喜之时,当然不做扫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