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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朝廷点将之后,骠骑将军府开始调离府兵,逐渐向松州方向集结。

恰巧此时,秋闱落下帷幕。

长安城下。

卢明月顺着榜单,从上到下逐一寻找,想要找到自己的名字。

其余的考生也蜂拥着过来。

他们苦读多年,就想着凭着科举跃迁门第,改变命运。

这金榜,对朝堂诸公而言,或许只是小试牛刀。

可在金榜之下,又承载着无数人的悲欢。

“幽州范阳,卢明月”

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卢明月长舒一口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过很快,他又在上面寻找其他的名字。

“不知道杨兄和骆兄如何了,但愿他们也能中举。”

终于,在不知道了翻找了多久之后。

一个熟悉的名字浮现。

“婺州义乌,骆临江”

卢明月大喜:“骆兄是吾等中,唯一出身贫寒的。他苦读多年,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还有……杨兄。”

想到杨处谅,卢明月不由放下心来。

杨处谅出身的华阴杨氏,说起来与弘农杨氏还存在几分关联。

像他们这样传承了数百载的世家,能够世居官位,要说全然只靠着裙带关系,未免是有些偏颇的。

科举之策。

对贫苦人家固然是一场机缘。

同样的,对世家子弟来说,这也是名正言顺步入朝堂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他们天然赢在起跑线上。

从小沐浴书香,还有博学的长者可以随时请教,这是外人无法企及的优势。

诸般因素综合下来,卢明月对自己和杨处谅是充满信心。

然而——

卢明月将榜单找了又找,直到围观的人散去了,仍然没有找到杨处谅的名字。

这时,一双手拍在卢明月肩上。

他疑惑转头,发现来者是一位负剑的男子。

卢明月疑惑问道:“兄台有事寻我?”

“鄙人王福,堪堪位居秋闱末尾,见到兄台这般久久不离,莫非与王某一样。”

王福环抱着手,一副“我早看穿了你”的模样。

卢明月不知道这活宝是哪里蹦出来的。

他微微一礼:“在下卢明月,很高兴认识王兄。”

说话间,卢明月的余光瞥到金榜的末位。

其上赫然留下一段:“绛州龙门,王福。”

卢明月自己就是从绛州龙门过来的,自然觉得这四个字格外的显眼。

他的表情变得愈发古怪,脑海中的记忆也涌了上来。

“敢问令尊,可是文中先生?”

王福点了点头,一脸惊奇:“兄台也知道吾父?”

话音刚落,卢明月立即躬身行礼:“卢明月,见过师兄。”

“哈哈,原来是自家人。”王福大笑着上前,伸手挽住卢明月的肩膀:“既然是自己人,正好一同去酒楼,不好好喝一顿,怎么对得起大半月的煎熬。”

卢明月素闻师尊的长子“不肖其父”,今日一见,才更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何止是不肖师尊。

这自来熟的性子,说是一个行走江湖的酒客他都信。

……

与此同时。

渭水河畔的一座酒楼

杨处谅趴在桌上,浑身上下满是酒气,身旁还堆着一摞的酒坛。

他低着头,意识已经恍惚,却还是吩咐道:“小二,速速取酒来。”

掌柜的闻言上前,小心翼翼道:“客官,你已经喝了十二坛,不能再喝了。”

杨处谅丝毫不领他的情,听到有人阻止自己,直接拍案而起。

“怎么,以为我付不起酒钱不成!”他说着取来腰间的玉佩:“我是华阴杨氏的子弟,会欠你这一顿酒钱,还不快去!”

掌柜的不敢反对,只得老老实实送上酒。

许多围观者闻声聚拢。

他们听到酒肆里的喧哗,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是个落榜的书生,在这里白日发酒疯呢!”

“华阴杨氏,那可真是高门子弟了。”

“呵,掌柜的好心劝他,竟然还斥责,”酒楼小二满脸不忿走出:“真要让这等心性的人考上,那才是天下人的不幸!”

这话经过三五人之口,最终在围观群众里传开。

只是,话里的内容完全变了意思。

“这位华阴杨氏的子弟,竟然质疑科举,还对天子心怀怨怼!”

“胆大包天,竟然冒犯陛下。不行,我要去报官。”

“同去,同去。”

……

三日之后

王福与卢明月一并,将脸色憔悴的杨处谅从监牢里接了出来。

卢明月一脸愤懑:“杨兄,你蒙受此难,定是有小人中伤。不行,我得替你去套个公道。”

“别,”杨处谅拉住他,脸上多了几分灰败:“木已成舟,卢兄莫要牵扯其中了。”

听到这话,卢明月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杨兄。如果没人替你出声,恐怕你此生就无缘科举了!”

“是我自己的缘故,怪不得旁人。”

杨处谅叹了口气,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卢兄放心。这科举之路虽然断了,但我家中尚有父兄,总归不会饿死。”

“况且,狱中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世间未必只有科举,既然这条路走不通,换一条便是。”杨处谅轻声笑道:“正好松州有战事。我读了半辈子的书,不曾见过真正的战场兵戈。”

“我打算西行边塞一趟,看看我大唐的军容。若能留下一二文书,也算无愧此生。”

话说到这份上,卢明月知道是劝不动他了。

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一路平安。”

随即拂袖离开。

只留下王福在原地。

他望着杨处谅,眼中闪过几分欣赏:“兄台好志向,王福佩服。”

面对来自陌生人的肯定,杨处谅露出笑容:“多谢。”

……

翌日,杨处谅收拾完行囊,踏上西行的路途。

王福将所见所闻,回来说与李常笑听。

李常笑倒是与王福一样的态度:“他说的不错,这世间不止科举一途。但是你能中榜,当真是出乎了贫僧的意料。”

提到这事,王福满脸得意。

“师祖别看我平日只修剑道,实际上课业也未曾落下。同样是父亲的儿子,二弟以文采出名,可我亦是不差。”

闻言,李常笑半眯着眼,淡淡道:“贫僧如果没记错,秋闱的榜首,似乎就叫王畤吧?”

王畤,文中子王演的次子,一身所学得其父真传,少有才名。

王福听到这话,脸色的得意消失不见,苦哈哈道:“师祖,我才您的嫡亲徒孙,老拆台就没意思了。”

“也对,”李常笑不置可否:“算起日子,你在白云寺待不了多久。”

“是啊,母亲昨日来信,又是催促我回去。只怕成亲之后,师祖你就看不到我了!”

李常笑想到某种可能,神秘一笑:“那可未必。”

“师祖说什么。”

“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