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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过去。

随着凉州骑兵回归,凉州境内的秩序得以重新恢复,任凭东面的两个朝廷打得头破血流,也丝毫不影响陇西的安宁。

一来二去,许多想要逃避战乱的百姓,开始拖家带口向凉州迁移。

临洮城,李记酒楼

掌柜的灰溜溜走出门,一边还在催促搬运杂物的小厮。

“快点,快点!可别让等急了。”

说话间,李常笑与小厮李顺站在一旁。

经过二人跟前,掌柜的起身赔笑,把怀里的一张房契递过来。

“公子,钱货两讫。”

李常笑笑着接过,“明日开业,刘掌柜可要来吃酒!”

刘掌柜自无不可,积极应下。

他又看向呆愣一旁的李顺,眼底闪过一丝羡慕,也不知道这小子走了什么运气,竟得贵人看重。

大概是傻人傻福。

到底主仆一场,临走时刘掌柜还不忘提点,“顺子,跟着公子好好干,手脚麻利些。”

李顺连连答应,“掌柜的叮嘱,顺子定然铭记。”

……

人走后,李常笑和李顺留在原地。

那块写着“李记酒楼”四字的牌匾还没挂上,位置有些高,抬手无法够到。

李顺左顾右盼,打算跑到二楼去挂。

李常笑示意他留在原地,转头看向白龟,“小五,你来挂。”

白龟人性化地点点头,脑袋向上一歪,龟爪将牌匾举起,轰隆一声就挂好了。

四个鎏金大字,“李记酒楼”。

字体透出一种出尘飘逸的意境。

最神奇的是,这意境千人千面,不同人看到景象都不一样。

江湖走马的刀客看到是瓢泼大雨,小富即安的街坊看到的是和风细雨,背井离乡的流民看到是凄风苦雨。

身心共鸣之下,无数人驻足停留。

平生所见的一幕幕在淅淅沥沥的雨水里上演……

人间百态,众生百相,万事无常,万般滋味。

光牌匾就这般神奇,恐怕酒楼里的酒也非凡品,怀着这种心思,原本看热闹的人纷纷凑上前。

没一会的功夫,酒客就挤满了大门。

酒楼目前只有李顺一个伙计,不太忙得过来。

他满脸赔笑上前,熟练地应付一众酒客,并说是明日开业,还能给大伙儿打折。

……

李顺一开始还很拘谨。

他自幼摸爬滚打、讨食长大,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与九流人家打交道。

李常笑虽未明身份,可那种与生俱来的雍贵与泰然,却比李顺只远远瞥见过的临洮县令还要吓人。

不过一来二去,李常笑没有展现什么架子,也让李顺慢慢习惯下来。

甚至,一种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

明明李公子没比他大多少岁,可是相处的时候,总让李顺有种直面长辈的感觉。

怪异得紧,又有种莫名的理所当然。

李顺按下疑惑,开始张贴酒楼的布告单子。

根据公子琐事,这是一种叫“价目表”的东西,怪洋气的哩!

“紫斑牡丹酒(限定),二十文”

“烧刀子,三文”

……

“茴香豆,三文”

“水花生,五文”

“酱白肉,十文”

……

翌日开业,酒客们如期而至。

他们找到位置坐下,在李顺的指引下看到价目表。

这么新颖的买卖方式,还真别说,真比直接报菜名要方便不少。

价目表是其次,价格倒是第一时间吸引注意。

有个胡人面孔的壮汉,将李顺喊过去,“小哥儿,三文钱的烧刀子,当真?”

语气中有些许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

毕竟临洮城里的烧刀子,最便宜的也要五文。

李顺笑着回应,将李常笑说的话原封不动转达,“我家公子初来乍到,日后还要承蒙照顾。酒水些许让利,就当交个朋友。”

那胡人壮汉听了大喜,毫不吝啬夸赞之词。

开业的头一日,就是宾尽主欢。

当晚,后院。

李顺清点白日收来的铜钱,两眼放光,好像钻进了钱眼子里,笑得合不拢嘴

李常笑坐在屋外,正在提白龟按摩脑袋。

听到里面的动静,哑然失笑,“小子,敞亮些,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知道了,公子。”

……

接下来的日子,李常笑只露面过一次,表明身份。

李记酒楼的大小事宜全都交给李顺负责。

从肉菜的采买,酒水的好坏,活计的招募,一条龙负责到底,偏偏都还干的不错。

随着酒楼的经营步入正轨,外人对李顺的称呼,也由最初的“顺子”进化到“顺哥儿”。

李常笑每天领着白龟,待在后院里,摆弄酒曲和田地,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中甩手掌柜的行为,在外人眼里就成了富家贵子游戏人间的兴味。

对此,李常笑不做解释。

左右不过是误会,那就任由一直误会下去好了,反正他活得久。

李常笑的出发点其实很简单。

既然碰到故人后代,而且落魄了,在能力范围能拉就拉一把。

毕竟他只是心性淡泊,又不是人性泯灭,没必要故作清高,选择视而不见。

李常威昔日的那一池牡丹,还有夜晚的那一坛牡丹酒,都是漫漫长途里弥足珍贵的一段过往。

……

转眼间,又过去三月。

临安五年,九月。

凉州传来噩耗。

朝廷新封不久的凉州王李焕病逝。

长安朝廷派使者来吊唁已故的凉州王,并且宣布了谥号和追封。

只不过,在对新一代李氏家主的册封上,朝廷的作派里外都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他们册封的是唐国公,而不是凉州王。

从圣旨而言没有纰漏,朝廷大获全胜。

可是在人心的经营上,朝廷一败涂地。

凉州王尸骨未寒,选在这个时机收回承诺,未免没有卸磨杀驴的意思。

圣旨颁布,莫说唐国公李氏一族,便是凉州境内其他大族对朝廷的不满也大大加深。

使者离开以后,一股暗流开始涌动,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只等一个特殊的契机,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将气若游丝的长安朝廷彻底遏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