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黄城外。
接连三日,大军或而擂鼓作战,或而鸣金收兵。
黄灏的攻势未能起到显着效果,虽斩杀敌军甚多,但己方的精锐同样折损了上万人。
两名金罡刀宗的长老,也在与张谯的斗法中受创。
若非有大军的军阵护持,恐怕连黄灏这一军主将都有被当场击杀的危险。
黄灏手捧儒书,望着头顶黑云滚滚,雷霆震怒的场景,只得头皮有些发麻。
“这妖道…绝非寻常罡气境。”
他习武之初,曾得学宫祭酒传法,有幸窥得几分罡气境的秘辛。
罡气境有内罡和外罡之分。
寻常者只见外罡,卓绝者可成内罡。
加上黄灏自己也是罡气境,张谯以一敌三而不落下风,想来便是祭酒口中的卓绝者。
内罡境。
正想着,张谯再持九节杖悬至半空,居高临下俯瞰大军。
“黄灏小儿,还不束手就擒!莫要自误,平白令麾下丢了性命。”
说罢,他手中的九节杖高举,将九天之雷牵引而下,电光叱咤萦绕法身,颇有宝相庄严的威势。
强大的压迫感,仿佛有座厚重山岳倾轧而下。
黄灏一时不察,手中的儒书被击落。
强大的反噬令他整个人脸色苍白,口吐鲜血不止,气息都萎靡了几分。
可他仍试图将手揣向腰际,试图将号令全军的佩剑重新举起。
见此,张谯的眼神更冷了。
“冥顽不灵!”
他冷喝一句,九节杖引着怒雷径直落下,大片的雷海铺天盖地。
其方向, 赫然是大军的正中。
一旦被落下定会造成无数伤亡,黄灏首当其冲也会丢了性命。
届时,大军不战自败矣!
在此关头。
两名金罡刀宗的长老,忽然提着弯刀跃起,目露决然,体表外罡之力如潮,形成了一道磅礴的法印。
他们并未多言,只是低头时看了黄灏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黄灏牙关紧咬,趁势举剑,运起全身劲力吼道。
“撤退!全军撤退!!”
话音刚落,忽有上千名手握百斤双斧的凶悍力士从内黄城头跳下,浩浩荡荡杀向朝廷大军。
斧柄抬起,猛地朝前劈下。
“轰!”
惊天的响声暴起,脚下的大地出现一道道裂纹,连带着方圆百里的天地掀起涟漪。
而头顶上。
九天之雷正中法印,电闪雷鸣,金光炽盛。
“咔嚓”
随着法印被击碎,两道人影直直坠地。
又有雷光落地,正好击在新军大营的将旗上,把将旗沿着杆子截断。
余下的朝廷兵马尽数溃散。
黄灏将儒书抛出,形成了一道结界,才将追击的太平军堪堪阻拦在外。
……
大军一口气退回黎阳,闭城不出。
黄灏受创垂危,连夜加派使者回长安请求增援。
张谯并未趁势南下,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北面的并州和幽州。
幽州有公孙氏据守,而并州民风彪悍,不遵天君。
都是太平妙宗亟需消灭的对手。
以冀州为中心,太平妙宗的势力迅速向外扩散。
……
很快,黄灏战败受创的消息传回朝廷。
太和帝又经由怒。
谁曾想到,区区江湖草莽拉起的乌合之众,竟然能将朝廷的精锐击退。
眼下北伐大军又陷入僵持。
除非太和帝枉顾战果,强行将他们召回。
否则,朝廷很快就会落入无兵可用的窘境。
至于北卫,他们是太和帝掌控帝京的倚仗,断然不会再派出去。
当夜。
太和帝召见士族的家主,也顾不得操弄帝王心术,径直问起破局之法。
荀氏家主率先表忠心,愿意捐献钱粮,替朝廷招募兵马。
其余几家同样是这个态度。
钱,粮。
都可!
只不过,太和帝要的远不是这个。
他需要的是人,能够提起兵器平叛的人!
没记错的话,几家士族本就豢养了一定数量的部曲,倘若交由朝廷调度,还能省去操练的繁琐。
至于胜负。
太和帝早已不指望了,只要能够遏制太平军的夸张,拖到朝廷主力班师,将其一举扑灭。
只是——
几位家主也不是傻子。
部曲是立身之本,如果交给朝廷,不亚于自废武功,任人宰割。
到这关头,哪怕是最亲近皇家的荀氏,也选择和其余四家一样保持沉默。
见此,太和帝的眉宇闪过一抹怒色。
恨不得将眼前的贼子都杀死,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否则又会有大批士族倒向太平军。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当下也不再虚与委蛇。
他坐回龙椅,沉声开口。
“众爱卿有何建议?”
短短七个字,似是询问建议,又何尝不是自退一步。
这是新朝帝王与士族数代以来的默契。
一个字,谈!
没有什么是不能谈的。
此话一出,丞相袁弘露出笑容。
他手伸至袖袍中,将早就准备好的奏折取出。
“请天子,改刺史作州牧,许募兵平叛。”
太和帝皱着眉头结果,待读至正文,脸唰地就黑了下来。
正欲开口之际,忽有加急送到。
来者一面跑进殿中,一面高声惊呼。
“荆州…荆州沦陷!”
话音刚落。
“啪”的一声。
太和帝手中的奏折掉到地面。
他浑然未觉,其余五名家主也楞在当场。
袁弘最先回过神,眼底闪过喜意。
这时,原先侍奉一旁的中常侍高进惊呼。
“陛下!”
众人闻声看去,却发现太和帝陷入昏厥。
袁弘立即吩咐,“传太医,快传太医!”
不一会儿,就有太医进来,而太和帝被抬回寝宫。
……
直到半夜,太和帝服药后悠悠醒转。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呼喊,“来人!”
中常侍高进,丞相袁弘并排走入。
太和帝闭着眼,“传朕旨意,宣皇甫孝和领兵班师。”
高进满口答应,“喏!”
“等等。”太和帝喊住他,再度开口,“袁弘。”
丞相袁弘拱手,“臣在。”
“就按你说的办…咳,咳咳!”太和帝忽然猛地咳了起来,整张脸都涨红。
好不容易平和下来,只见他牙关紧咬,每个字句都是从口缝里蹦出来的。
“张,谯,必,须,死!”
“喏。”袁弘满脸恭敬,欣然退出寝宫。
一路穿过回廊,走到宫外。
抬头仰天,今天的月色格外分明。
袁弘两眼微闭,神情满是陶醉,低声呢喃。
“从今往后,这天下,便是世家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