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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李常笑就在山中住下。

只论隐居一道,他如今可以称得上是经验丰富了。

从前在终南山时,李常笑还需时常下山,到村市采买物资。

可现在,已经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简单来说,饿不死。

桓章元年,三月。

李常笑领着白龟,花了半月的功夫,将草庐四面土壤松了一遍。

他从体内小岛引来黑土,与杏花山的土块掺和,将桃、杏、梨、枣的种子埋下。

昔日幽居长沙郡时,李常笑曾听过一句农谚。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卖钱。”

不过那是针对树苗而言,而李常笑从种子开始栽植,需要的周期会更长。

忙活了一上午,李常笑回到草庐。

草庐门前有一座凉亭。

夏日炎炎时,最适偷得浮生半日闲,他和白龟趴在石桌上,一副快要累死的模样。

说来好笑,白龟这小子似乎真的成精了。

它不再像从前那样,趴在地上爬行,而是像人一样两腿落地,直立行走。

墩墩墩!

丈六的庞大身躯,千斤之重,落脚踏得满山铮铮作响。

李常笑意味深长地拍着龟背,“小五,日后这果园的安危,可就托付于你了。”

白龟昂首回应,神情傲然,“呼!”

……

隐居的第五个年头。

桃树开始结果,产量不算高,一亩桃林只得桃果一千二百斤。

光是给白龟吃用,只能勉强凑合。

李常笑百无聊赖地靠在草庐后,口中叼着一根野草,望着不远处的杏树发愣。

“这杏子怎还不熟。”

正想着,草庐外头忽然传来声音。

“李当家!”

说话的是个中年汉子,肩上还扛着锄头。

他姓黄,家中排行第七,是杏花山下黄家庄的人。

见李常笑过来,黄七快步上前。从怀里取出褡裢,落出十二三个铜钱。

“李当家,俺又来买枣糕了。”

“先坐,我到屋里去。”

李常笑点头,一面朝里屋走去,一面朝着果园的方向喊了句。

“小五,替我接客!”

话音刚落。

果园的方向,方寸之地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震动了一下。

“哐!”

仿佛地动山摇般,还有窸窸窣窣的叶片往下落。

不一会儿,就见一只直立行走的白色巨龟,爪子捧着一筐饱满的桃子,不紧不慢地走来。

至汉子的跟前,白龟将桃子放在石桌上,露出一个人性化的笑容。

“呼!”

汉子先是一惊,转而苦笑。

再回首,原本扛在肩上的锄头何时掉地了也不知。

“龟大仙,小民生性胆小,经不得这般惊吓。”

闻言,白龟瞥了他一眼,两拳环抱,模样很是神气。

那动作仿佛在说,小样儿!

这时,李常笑手里揣着一个油包纸,还有一个纸囊。

看见面前的一幕,有些无奈。

“小五,不许吓唬黄七。”

白龟听到呵斥也不恼,屁颠屁颠凑到李常笑身旁,一副狗腿的模样。

李常笑将油包纸递过去,口中吩咐。

“这枣糕是药膳,添了十几味补气的药材。你家小子习武,切记不可贪食。”

黄七满脸堆笑,连连点头,“晓得,晓得。李当家的吩咐,不敢忘。”

“这还有些新炒制的桃叶茶,一并带回去尝尝,对妇道人家有奇效。”

“李当家这……”

“拿着就是。”

“多谢。”

……

送走了人,李常笑坐在石墩上。

白龟好似犯错的孩子,低下脑袋聆听训斥。

圆溜溜的眼睛里,满含期待。

见它这模样,李常笑没好气地在它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这家伙,只是修行有成就这般跳脱。真要让你口吐人言,还不得上天?”

“哼!”

“还会吐新词,不错。”

李常笑说着,举起石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

他闭目细品,忽然指着不远处的果园,出声道。

“对了,杏子来年的这时候就会熟。莫要贪嘴。”

“呼?”

“杏子性热。你正值修行关键时候,需得冷热中正,否则容易内息紊乱,功亏一篑。”

白龟听懂,连连点头答应。

它可是个听劝的好龟,阿爹指东绝不走西。

至于南北,那得看心情。

李常笑何等人精,一眼就看穿自家龟龟的心思。

他沉默不语,开始反思起自己。

“这应当不算耳濡目染吧。”

……

黄家庄。

黄七扛着锄头走进自家院子。

四周围着园篱,院子正中有一棵茂密的百年桑树,茂密的茎叶搭起一片阴凉。

树荫底下,有位四十出头的妇人,正在摆弄织机。

她衣着轻便,席地而织,用足踩织机经线木棍,右手持打纬木刀在打紧纬线,左手在作投纬引线的姿态。

整个动作熟练无比,如行云流水。

听到外头的动静,妇人抬起头,面露惊讶,转而大喜。

“郎君。”

黄七亦是笑脸相迎,放下手里的出头,邀功似的将怀里的油包纸取出。

“为夫去得早,买着了,李当家亲手制成的枣糕。”

“真的?太好了!”妇人同样大喜,“李当家的枣糕,可是县尉大人亲自试过的,能补足习武亏空,一糕难求!”

“对了。夫人,李大夫还赠了桃叶茶,说是于妇人有益。一会儿你去试试。”

“好。”妇人笑着答应,一双眼睛没离开过黄七。

听他嘴里滔滔不绝,眼神中满是钦佩。

这是一天到晚躬耕劳作,黄七心情最好的时候,老妻这种钦佩的眼神,总让他产生一种感觉。

自己仿佛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另一面,黄夫人提着枣糕,绕过屋子到后院。

沿途还有不少桑树,既有结桑葚的果桑,也有专养蚕的叶桑,全是自家种的。

不一会儿。

有兵器的声音从后院传来,悍然刀光汹涌,刀背寒芒,与日光浑然一体。

走近才看清,是位手执血色大刀的青年。

他是黄七的长子,黄严,年方十三,天生大力,勇武难当。

黄夫人叫住他,“严儿。”

闻言,本在舞刀的黄严当即收功。

落刀行礼,“孩儿拜见母亲。”

“喏,你阿爹买来枣糕,为娘替你放这。”

黄严闻之大喜,神情很是激动。

他不足十五,就踏入三流高手的境界。

假以时日,罡气境未尝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