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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京奔丧的圣旨传遍各地,长沙王也动身出发了。

自然而然,李常笑也获悉了经过。

倒没有多少上心,只是觉得亲历历史,有一种别样的奇妙感。

至于汉廷兴衰,他自无暇顾及。

罗县,汨罗江畔的一处集市。

李常笑牵着白马,缓缓步行其中。

白龟没有跟着一起过来,那小子沉溺子嗣大业,根本抽不开身子。

袖口中,缩小了数倍的蛟龙不时探出脑袋。

凡人的集市,又是一派热闹景象。

过往的游商,采买的国人,还有捕鱼的船夫,三两凑在一块,讨价还价。

李常笑身处其中,同样受了影响。

他取出银钱,熟练地找到一家出售酱料,还有零散作物种子的地儿,会为了一两个铜板的生意,与店家拉锯大半天。

从前李常笑是不会这么做的。

一来是不缺钱,二来是放不下身段,从骨子里还觉得自己是大秦靖王,是个有身份的人,不该与民争利。

可在匈奴草原居住的四十余年,让他的性子受了影响,领悟了少许草原的豪放。

说得文雅些,那叫返璞归真,直来直往。

又是一番胜利,李常笑手中捧着一小罐陈醋,还有高价收来的一碗猪板油。

转悠少许,再没发现什么值得他出手的。

蛟龙已经不是第一次陪他出来,可依旧不能理解李常笑的脑回路。

“先生,到咱们的境界,不食五谷,还是能够长存天地,何必要与这些凡人来往。”蛟龙苦口婆心劝导。

“既是长存天地,寿命悠久,总该是要找些事情打发。”

“呃……先生,大梦千年,长眠如何。”蛟龙打着哈欠,显得百无聊赖。

“你小子。毕竟与我不同,牵连湖泽气运。只是活着,就足以造福一方。”李常笑无奈摇头。

……

片刻过后,二人来到汨罗江。

顺着水道回到洞庭。

李常笑轻轻招手,一方由竹排制成的筏子从远处飘来。

袖袍轻震,整个人稳稳落在竹排上。

蛟龙跳到水下,恢复了原来的大小,用脑袋顶着着竹排快速游弋,像是一条装了十个马达的特快艇。

江面两侧划出了雪白的银线,呈现一个巨大的八字,叠成了浅浅的浪花,向着四周刮去。

白衣渡江,回梦惊涛。

有渔夫经过,望见这一幕,却是当场跪下,神态虔诚。

“见过仙人。”

同样的场景沿途都有发生。

他们口耳相传,将洞庭仙人的故事传到外界。

最后甚至惊动了长沙国相。

国相三度寻仙,全都以失败告终。

长沙国,湘山。

李常笑与蛟龙一起登山。

沿路上,却想起了关于汨罗江的传说。

他从袖口中取出一壶黄酒,递给蛟龙。

“喝这个吗?”

蛟龙有些疑惑,凑过鼻子嗅了嗅,一张龙脸皱成一团,退开了数米之远。

它用爪子捂鼻,满脸嫌弃。

“先生,这是什么。”

李常笑转过身,解释道。

“雄黄酒。尝尝?”

蛟龙面露犹豫,可本着对李常笑的信任,它缓缓凑过来。

最终在李常笑的诱使下,将信将疑地张口喝了……一滴。

未等到第二滴。

巨大的龙身瘫倒,有若山震,陷入沉睡,发出了如雷的鼾声。

李常笑暗暗称奇,再度拿起《百草随笔》,记录了起来。

“雄黄酒,可使蛟龙昏迷。”

刚写完,他看到面前的蛟龙,旋即一笑,把刚刚那页撕去。

“也罢。寻常人犯不着知道这些。真要用得上的,大抵不是好人,死了也好。”

这时,山下的方向。

白龟雄赳赳气昂昂地爬过来,身后跟着三十余只金龟。

它的表情神气极了,鼻子只差翘到天上。

李常笑懒得理它,快步走到竹屋,将采买的东西放好。

竹屋统共四间,一间住人,一间储物,一间烧火,还有一间作为马厩。

马厩前围了一圈篱笆,养着一群走地黄鸡。

山下的滩涂,还散养着一批白条鸭子。

鸡鸭都有,只欠鹅就能凑个对儿。

李常笑思量许久,他在半山的平地发现一座山泉,周围是嶙峋的石块。

倘若将山泉扩充少许,再种上荷叶,想必别有一番风趣。

试想,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千百年后,倘若真的有这样一位大诗人,李常笑倒是愿意将对方喊来,一并观赏。

最后摁着他的脖子,念出那句传世经典。

……

元鼎二十二年,三月。

出了丧期。

旁系的诸侯王离京,类似淮安王这等,从前不受宠的皇子,却被留在京中。

稍一细想,大概能明白元鼎帝的打算。

随着皇后与太子离世,元鼎一朝的嫡系算是断了传承。

相较而言,其余的皇子和妃子,全都回到相同的起跑线上。

淮安王将一切看在眼里,想起迎娶王妃时,那个看似光怪陆离的梦境。

心下不由火热。

可在封地多年,终是让他养成了一副沉稳的性子。

言多必失,做多必错。

在淮安王看来,维持现状才是最能明哲保身的做法。

相较而言,其余皇子就没有这份稳重了。

他们察觉到有望争嗣,大肆接过大臣们抛来的橄榄枝,迫不及待地宣示自身影响力。

殊不知,他们的做法,在元鼎帝和老臣眼中,恰恰成了目光短浅,毫无成算的表现。

元鼎二十二年,八月。

先后又有三名皇子,因为触犯了律法,被除爵夺位。

元鼎帝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苍老。

这一回,他不再请求仙道,甚至放弃了对丹药的渴求,坦然接受生老病死。

朝堂政治为之清明,老臣大为宽慰,知道那个英明神武的陛下又回来了。

私下里,关于立储的呼声越来越高。

那些侥幸未卷入巫蛊祸乱的,心思立即活络了起来。

未央宫。

元鼎帝翻阅着底下人呈上的,关于各皇子的情报。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淮安王”。

“生母赵才人,迎娶王氏女。”

看到王氏女,元鼎帝陷入思索。

遥远的记忆里,关于“献鼎”的片段涌上心头。

说来也巧,他这元鼎的“鼎”,正是来自献鼎的福瑞。

自从被方士背叛,元鼎帝对这神仙之说,一贯是厌弃的,尤其是那些欺君瞒上的小人。

至于献鼎,看似微不足道,却又是唯一贯穿元鼎一朝而没被戳穿的,作为功臣的王家也没有恃宠而骄,恣意妄为。

是以,在元鼎帝心里,原本只有六十分的王家,在那帮方士的衬托下,硬是衬托出了九十分的好感。

连带着身为女婿的淮安王,都因此受益,让元鼎帝对他平添了些许好感。

这份好感平日不显山水,可真到关键的抉择,却显得尤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