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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来援的消息很快在汉军中传开。

上到将领,下到士卒,全都陷入了狂喜。

既为己方实力大增而喜,同时鲁王的加入,也替他们摒除了后顾之忧。

那些驻守陇西和北地的士卒及羌人军团都可以参战,一下子将战争的赢面抬高了大半。

元鼎帝在人前也必称赞鲁王高义。

随行的臣子立即迎合,哪怕与鲁王有仇怨者,也会干巴巴说一句“鲁王乃当世俊杰”。

元鼎六年,十月。

伊邪单于得知三王战死的事,大为震怒。

他本欲将呼衍王革职,奈何底下的将领纷纷求情,伊邪单于考虑大局,只得选择将责罚押后。

呼衍王被带走后,伊邪单于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平日视为左膀右臂的两位亲信,呼衍王战败受责,而左谷蠡王若禾突发重疾,连夜被送回部族。

左贤王和右贤王又各自在军中,无法企及。

身边唯一信得过而且有才能的,只剩下幼子和罕。

无奈之下,伊邪单于有意识地提拔和罕,让他担任了左大都尉,位居二十四骑长之一。

和罕没有辜负其父的期望,率领麾下这一万骑兵,多次截断了汉军粮线。

若不是鲁王麾下的“神行军”配备良马,让和罕投鼠忌器,只怕目前的局面会更加混乱。

……

匈奴草原,左谷蠡王部。

王帐。

李常笑一袭白衫,缓缓走入帐中。

若禾靠在榻前,整个人看上去相当虚弱。

还是靠着深厚内力维系,不然情况只会更差。

见是李先生,若禾立即屏退了左右,并且要他们退开百步。

很快,左右护卫,还有一众亲眷都离开了,宽大的营帐只剩他二人。

若禾坐直了身子,虽然气息虚弱,但情况又看似好了少许。

李常笑在他面前坐下,面上还是那副古波不惊的模样,仿佛天地万物皆无牵挂。

若禾无奈一笑,率先开口。

“有劳先生来看我。”

“多休息罢,以免触动伤势。”

这一回,若禾却没有照着李常笑说的做。

他两眼无神,瓮声道。

“还请先生告知,弟子这一身恶疾,可在先生预料之中。”

闻言,李常笑眉头挑了下,旋即点点头。

意思尽是不言而喻。

若禾却没有停住,继续问道。

“可是先生所为?”

说话间,他的一颗心早已沉入谷底,仿佛全身都堕入万丈深渊,眼前是无边黑暗与绝望。

这一次,李常笑没有点头,而是直接出声。

“非我所为,是你命数如此。”

而后,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也有责任,事先通过天机窥得今日,却未告诉你真相。”

谁知,这一番话语,让若禾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他眼底的绝望消失,取而代之的傻傻的笑,跟村口二愣子捡到钱了似的。

“好,好好!好……”

若禾不停重复,一语道尽而老泪纵横,恍若雄狮暮年光景。

李常笑目视着一切,衣袖中的手掌攥了攥,很快又攥住另一只手臂。

良久,若禾缓了过来。

他老眼浑浊,却是准确地看向李常笑,拱手道。

“谢先生告知。”

李常笑没有回应,反而挑起了另外的话题。

“待你走后,部族之事可安排妥当。”

若禾点点头,“由吾子南望即位,届时请先生多担待。若禾与父亲拜过先生。”

言罢,他低下头,以汉人的理解行礼。

李常笑受了这一礼,表情出奇的平静。

若禾同样淡然,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生死的话题,而是寻常人家的鸡毛蒜皮和半斤八两。

得到许诺,若禾的身子向后靠去。

他抬起前,正好望见王帐的顶端,他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这王帐是这么宽敞。

心念一动,若禾不由低喃。

“昔日父王所见的,或许也是同一般光景。”

“非也,舒敖没有你厉害,他的王帐可不如你大,当然也不舒服。”

李常笑的适时出声,倒是叫若禾咧开了嘴。

“先生说的对,弟子可谓光宗耀祖,倘若再与父王相见,说不得父王还得见礼呢,哈哈哈!”

受他影响,李常笑的嘴角也上扬几分。

“甚好,就该如此。对了,若有机会的话,待我向舒敖问好。他要是责备你,便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以舒敖的胆子,定是不敢的。”

“哈哈,那弟子先谢过先生了。”

……

一个时辰后。

李常笑走出王帐,若禾的妻妾子嗣先后扑进去,有些闹哄哄的。

每每见到此景,李常笑都会感慨,也不是人多才会热闹。

倘若全都是算计,又怎么会热闹得起来,只怕平白冷化了一腔热血,着实寒心的紧。

照这么看,孑然一身未尝不可。

虽然孤独,可又只有孤独。

话是说,前面的某处角落,忽然出现了一只白色的爪爪。

白爪在深夜中格外显眼,左右摇曳着,像是迎风而动的小风车。

“呼呼呼~”

“也对,倒不是完全孤独。”

李常笑搓搓手,快步走到白龟旁,熟练地将后者一把捞起来。

白龟如今比他还要大只了,可他抱着白龟,依旧不会显得突兀。

大抵这就是做爹的能耐。

……

夜间,若禾回归了草原的怀抱。

嫡子南望即位,生母为汉人。

匈奴王庭很快得到消息。

单于亲派使者与一名亲子前来,准备接掌属于左谷蠡王的一切。

只是,无论使者,亦或是单于子弟,他们都没能到达左谷蠡王部的地界。

李常笑摩挲着惊鸿剑,身下骑着马将军,背上扛着龟将军。

不远处,大大小小的狼群,正在分食尸首。

天空中还有十余秃鹫盘旋,尖锐的双眼中透着饥渴和贪婪。

左贤王部。

左贤王狐衍率领族中青壮出征,只留下少量族人驻守。

这日。

河畔的牛羊忽然发狂似的奔跑,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阴沉。

紧接着,电光阵阵闪烁。

轰轰轰!

轰轰!

雷声如闷鼓激荡,声势浩大而不绝,一击落下,尘埃野草尽数失陷。

左贤王部的族人纷纷跪下,几位家萨满在最前头。

他们叩得最响。

“神灵大人息怒!”

“吾等知错了!”

恍惚间,一道人影在雷云中若影若现。

刹那光华四溢,风雷叱咤,匈奴人真以为是神灵亲临。

只见那人影两眼漠然,旋即抬起手,指向南面。

顺着指间,漫天乌云纷纷退散。

凡落指之处,皆是一派风平浪静的模样。

天空中,明暗亮色交接分明。

旋即,一道无上威严,声若洪钟的声音响起。

“神眷所终,天命殊途。”

话音落下,人影化作光梭,朝着南面的方向飞去。

见神灵离去,家萨满先起来。

他们高举权杖,搬出了左贤王部的图腾,绕着图腾跳起大神。

铜铃和神鼓的声音合为一处。

良久。

为首的老年萨满停下,率先循着神灵离开的方向走去。

“我族获罪,应循神迹,前往庇护之地。”

“谨遵神谕!”

见一众萨满带头,其余族人相识一眼,最后退回屋中。

他们要将一身行囊带走,离开这神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