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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

秦魏之战最终落下帷幕,蒙仲大军将秦魏边界推到了安邑。

步入秋收,正是安养之节。

天命帝趁势对朝廷来了一次大清洗。

金吾卫再次出动。

这一次,他们的抓捕朝臣的行动更为猛烈。

大量的官吏被批捕,押入诏狱,严刑拷打,伏罪抄家。

皇室宗亲中,也抓了不少。

其中爵位最高就包括邵国公李杨。

安顺郡王李崇德。

南谯郡王李源明。

若要说三人有什么共同点,便是都卷入了元德太子与齐王的争局。

宗人府族老亲自出面裁定罪行。

两位郡王削去王爵。

邵国公全家流放,他本人更是从宗室文牒中被剔除。

如此看来,天命帝是要秋后算账了。

金吾卫出,京中各府人人自危,紧闭大门。

朝中局势再度迷离了起来。

若说年前的那一场清洗,是针对齐王一系。

眼下这一场,更像是针对太子党。

太子党几位硕果仅存的老臣先后被捕,其中就包括太子妃孙氏之父,刑部侍郎孙柱昌。

这使得原本智珠在握的李常威有些慌了神。

正是靠着天命帝的支持,太子党才没有彻底崩溃。

如今天命帝对元德太子留下的班底动手,是否意味他已经放弃了太子党。

李常威当夜去了荀府,与少傅荀句商量对策。

喜郡王府。

因着云王的缘故,李常笑倒是知道这次清洗的内情。

前段日子,江南府尹上奏,抓到一批贩售私盐和铁器的商人。

放在平时,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糊弄过去了。

毕竟大家屁股底下都不干净。

坏就坏在,走私的对象是楚国商人。

秦楚之战刚刚结束,在这个紧要关头与楚国扯上关系,任谁都得脱一层皮。

天命帝令江南府尹严查,并派三千金吾卫下江南辅佐调查。

不出三日。

走私的盐铁商人,驻地的官吏有一个抓一个。

刚审出一个,便去抓下一个。

最后顺藤摸瓜查到了太子妃出身的孙家。

这才有了朝堂上的一幕。

那些牵连的宗室,都有参与其中,太祖的宗训救了他们的命,只是贬为庶人。

至于官员,但凡牵涉其中的,脱了官服,逃不过一死。

正好借他们的血,祭奠地下的三十二万秦军亡魂。

知道了来由,李常笑大摇大摆地走上街头。

德顺躬着腰跟在他身后。

今儿出来喝茶,是为了满足莫名的仪式感。

俗曰:秋日第一茶。

沿路的金吾卫还会与他见礼。

不只是官吏看人下菜,这些天命帝身边的鹰犬也是如此。

眼前这位喜郡王,颇得天命帝看重,便被他们自动归入了“惹不起”的行列。

至于其他几位皇孙,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同样地,他们对金吾卫也是避如蛇蝎。

没管这些金吾卫,李常笑顾自行走,步态悠然。

最后在一座三层的木质小楼前停了下来。

门前摆了一块巨石。

巨石篆刻着字,字体极为遒劲飘逸。

“煮燃茗”

一看便知是间茶楼的名。

“煮燃茗”是老字号,泉夜朝就开在这了。

掌柜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姓陆。

李常笑此前来过几次,陆掌柜的倒也认得他。

他这张脸,的确叫人印象深刻。

李常笑推开帏帘,便要进去。

这时,身后传来了呼声。

“笑弟。”

他闻声转过头,才发现喊自己的是齐王世子李常泰。

李常泰的脸有些红,显然是急的。

再看他身后走来的一队金吾卫,李常笑瞬间明白了。

合着这家伙是拿他当挡箭牌了。

李常笑也不恼,微微一笑,然后回过头便走入茶楼中。

自顾自地在一楼临街的西角坐下。

刚坐定,身后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用猜也知,是李常泰。

陆掌柜走上前,询问道。

“贵客今日要点什么。”

“武夷茶。”

“好嘞。那这位公子需要什么。”

陆掌柜看向李常泰,因为他穿了身丝绸,故唤作公子。

“我也要武夷茶。”

“二位稍等。”

说罢,陆掌柜便走开,倒腾他的茶去了。

李常笑饶有兴趣地叩了叩木桌,问道。

“王兄何时也有了品茶的雅兴。”

“笑弟可高看我了。我就是一粗人,哪里懂这些。”

“既然王兄不愿说,那就不强求了。”

李常笑自顾自地捻起了桌上的茶点,往嘴里送。

是块茶饼,甜不顶口,皮薄馅酥。

牙口咀嚼茶饼,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莫名有种解压的感觉。

见他这副安然的模样,李常泰长长叹了口气,眼中隐隐闪过羡慕。

正要开口说话。

陆掌柜恰巧把泡好的茶端了过来。

掀开盖,淡淡的云气升腾,茶汁鲜红透亮,表面飘着一层雪花沫悖,恰似含露梅边煮岭云。

李常笑不顾茶水的滚烫,先沿着杯壁嘬了一口。

满嘴的滚烫带着馥郁的茶香,迅速充斥了鼻腔,李常笑满意地眯了眯眼,显然是享受极了。

对面的李常泰想要学他,却被止住了。

“王兄还是莫要学我了,小心烫伤,我有内力在身。”

言外之意——你没有。

闻言,李常泰伸向茶杯的手一顿,苦笑了起来。

“真是羡慕笑弟你,无需牵涉这些纷扰,又得皇祖看重。往来如闲云,为兄羡甚。”

“各有各的快活。若是王兄愿意,要如我这般清闲,想来也是不难的。”

李常泰摇了摇头。

嘴上这么说,可他是个天生的劳碌命,还真坐不住这安逸日子。

恰此时,茶楼前走过一队金吾卫,压着一家子上囚车。

从打扮来看,显然是个犯官,大抵是因为盐铁案株连的。

进一步是富贵,退一步便是监牢,这烫手的银子可不好挣,一个不慎就要命。

一家老少,穿着惨白的囚衣,头发散乱地蹲在里面。

街巷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看向他们的眼神像是围观猴儿一样。

“王兄此路多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李常笑淡淡开口,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囚车上的犯官,意有所指。

李常泰读懂了他的意思,有些无奈。

“局中人身不由己,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待金吾卫走过,李常泰站了起来。

“多谢笑弟的茶,为兄先行一步。”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