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于归得到应允,推门轻入。但见他风尘满襟,形容憔悴,似经长途跋涉,历尽艰辛。乍见李云熙,竟半晌无言,唯眸中波动,唇瓣翕动,良久方吐露颤音:“许久不见,陛下,可还安好?”
李云熙冷面相向,转身不睨,“嗯,未被你气死便算安好,有何要事,速速道来!”
“呃……”陈于归刚想开口,腹中忽起雷鸣之声,响彻室内,窘态毕露。
李云熙强忍笑意,嘲讽道:“瘦成了猴,在搬山派险些饿死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跑了!”
言罢,他侧首吩咐小福子,“别再给朕饿晕了,去,热些残羹冷炙给他,越快越好。”
很快,小方桌上摆上了一碟花生米、半只烤鸡、两个馒头。虽非珍馐美馔,然陈于归已是心满意足,安然享用。
李云熙冷眼旁观,见陈于归虽饿极,举止仍显克制与修养,未有之前陈浩浩那般狼吞虎咽,面露疑色。
陈于归边食边问:“敢问陛下,臣欺君逃婚,你当如何罚臣?”
李云熙淡淡一笑,“你说呢?”
陈于归垂首低眉,“臣实感冤枉。臣与纪阳公主之间,绝无越轨之举。”
李云熙不置可否,“她钟情于你,对朕而言已足够。你既逃婚,公主自不能再下嫁于你,而你拒了公主,朕罚你此生不能再娶他人,注定孤独终老。”
陈于归神色平静,“好吧。”
李云熙微感惊愕,“你就这般认命了?”
陈于归轻叹一声,“陛下怜惜二公主,自然不能让其他女子凌驾于公主之上,这已是陛下最轻的惩罚了。”
听着如此善解人意的言语,李云熙的眸子如沉寂深海骤起狂澜,倏地握住陈于归的手,目光滚烫:“韩哥哥,你就那么喜欢守寡?”
沈琴瞬间被撕碎了伪装,身躯一颤,随即无奈笑道:“溪郎聪慧,让你识破了。”
为得乾坤剑,沈琴与陈于归互换身份,击退搬山派败类,奔至朱镇,他在韩荣处仅饮薄粥两碗,又策马疾驰两个时辰,唯盼能早早见上李云熙一面。
见心系之人安然无恙,沈琴心石落地,并未刻意遮掩身份,任由李云熙将他认出。
无论斩断邪咒之法是否可行,他皆不愿折磨彼此,再作退缩,只盼片刻的慰藉,能抵御命运的无常。
李云熙拥住了沈琴,温暖的鼻息轻拂沈琴耳边。“你这个没良心的,竟以他人之躯与我相见,就不怕我思你若狂,行出异举吗?”
“算我对不住你。”沈琴摸了摸他的头,柔情的说道:“这双手虽不是我的,替你改改批奏也是够用的。”
李云熙脸颊见红,轻轻放开沈琴,愧疚的垂眸,“原来你都听到了,我只是…”
两人四目相顾,竟是一时无言。
沈琴的巧舌似乎失灵,满心情意却难以言表。他可为溪郎入宫争储,屈辱尽受,无怨无悔;为救其性命魂飞魄散,在所不惜。
但在李云熙眼中,他为亲友亦可赴汤蹈火,为苍生福祉,亦可奋不顾身,在道义与大局面前,他的感情与小我似可抛却。
他的心既系于云熙,又牵于天下苍生,情义交织,皆难割舍。
若他捧心以献仍无法表达爱之深切,苍白的言语怎能抚平溪郎心中的不安?
他只能避重就轻,顾左而言他:“溪郎,你性子太急,故而龙飞凤舞,只要稍微慢些,就能写好,我略示你一二……”
言毕,他行于书案前,欲为李云熙作范,然而李云熙先夺其笔,娇嗔道:“我自个学不会,君当如儿时,手把手教我才是。”
沈琴自是百依百顺,搭住李云熙的手,徐徐书写。须臾,一句情诗跃然纸上——愿我似月君如梅,夜夜清辉照君扉。风雪同瞻江山美,岁月寒霜情不移。
句号既落,李云熙回眸一笑,眼中满是满足。却见沈琴眸中雾气缭绕,似有悲意。
李云熙脸色微变,愧疚道:“都是我错,强迫你许诺,让你为难了。”
言罢,他便拿起那诗文欲撕毁,眼中的光芒也随之黯淡。
沈琴急忙拉住他的手,“并非如此,历经沧桑,我反倒易为情动,你莫笑我。”
“那你……”李云熙认真看着他,目光忐忑,旋即又慌忙解释道:“溪郎不会再将韩哥哥强拴在身边,只盼……”
“我知道。”沈琴用食指掩住他的嘴,眸光温柔无比,他虽不知能否应诺,却不忍拂其心意,拿过李云熙的笔,挥毫续书:“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写完后,他心波难平,脸也烫了起来。
看到如此深情的誓言,李云熙激动难抑,旋身拥住沈琴,嘴巴也不由自主的往他脸上凑,沈琴慌忙挡住他的嘴:“乱来!”
“可恶…太别扭了…以后不许……”李云熙似乎想到了什么,话语戛然而止,眸光熠熠的望定他,转而笑道:“何时能见面?我要你的身子!”
沈琴笑道:“最近尚无良机,听我安排。”
李云熙闻言,撇嘴娇嗔:“韩哥哥如今身份尊荣,竟摆起威仪来了么?”
沈琴正欲解释,却见李云熙展颜一笑,眸光狡黠:“不过溪郎喜欢的很,请韩哥哥以后尽情鞭策我吧。”
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