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李青揉了揉脑仁,又审视了一番,暂时没想到还有什么可以补充进去,自语道,“就先这样吧,从边镇开始,自要边镇大将配合,嗯…,之前延绥那边有鞑子骚扰,不若就从那里开始……
不知那个杨一清如何?这么大的事,保险起见,还是让其回京当面议的好……”
谢迁,李东阳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李青幽幽一叹,“我对文官确有偏见,不过,我的偏见是针对文官整体,并不是某个人,你们有家,有室,有宗族,错综复杂的利益群体盘根错节,你们又如何能真正由己由心?
是,没人想亡了大明江山,可许多时候,你们自以为是的忠君报国,却是误国误民,然,大多还在自我感动……。”
李青不怀疑大多数臣子心里还是想让大明好的,他也不是针对内阁,不是针对六部。他针对的是看似忠良,暗里包含私心,实则害国害民,却还为自己的行为找合理合法,树立牌坊的文官们。
当然,武将也有诸多问题,可大明政治土壤的导向,致使武将可操作空间极其有限,李青对其容忍度自然要高不少。
都这样了,若还对武将苛刻,那军队战力只会更低。
这么多年来,李青用折中之法解决了许多问题,可到头来,自己也被折中反噬。
亦或许,这个世界一直都在折中。所幸,在李青的努力下,正在往好的方向折中。
…
不知不觉,日暮降临。
李青缓缓收起定下的初步方案,洗漱了下,换了身衣服,熟练地做了细微伪装,动身去了街上……
他不能太年轻了。
李神医的身份他用了许多年了,不能再以及冠面貌示人,虽说依旧称得上年轻,却也没有太大违和感。
瞧着也就刚过而立之年的模样,不过,搭配神医的身份,并不会引人侧目。
所以这次进京医弘治,他便做了细微伪装。
唯一棘手的是出海之前跟唐伯虎来京师,以真实的年轻面孔见过朱厚照,虽说这次来以海外风刮日晒为由,解释了面相变化的原因,可朱厚照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心里也没底。
就如当初那一番诡辩,朱厚照心里到底怎么认为,李青也不知道。
对小皇帝的智商,李青从未怀疑过,小家伙精明着呢,只是性格不成熟。
为防止小东西坚定了真相,从而撂挑子摆烂,可着他使劲儿用,李青只能打马虎眼。
他想拖到小家伙心智彻底成熟,收了玩乐之心后……
暮色愈浓,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大多店铺也打了烊,不过,有些地方的生意,却是刚刚开启……
~
次日,
奉天殿广场早早就开始忙活了。
一看就是摆宴的节奏。
见状,群臣心知募兵制的推行大概率是挡不住了,舆..论导向不占优势,勋贵集团火力全开,内阁的中立又导致不少官员只是口头反对,
这些时日下来,六部九卿等大佬们,分析完局势,也不得不认命……
一番扯皮之下,朱厚照一锤定音!
不待不满情绪爆发,安抚就紧随其后,又是吃席,又是恩赏。不过,这福利只针对有能量的高官。
当然,此做法并不能让诸多大佬心平气和,他们依旧郁闷,只是,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乾清宫。
李青照例来为弘治针灸。
“先生可以吃了席再来的,针灸早点晚点没什么影响。”朱佑樘说。
李青捻动银针,道:“我现在几乎快成了公敌,还是不刺激他们了。”
朱佑樘笑吟吟道:“待会儿陪朕一起用膳。”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方子的事……先生可研究出了改善之法?”
“……这些时日一直在忙募兵制的事,还没。”李青也是服了:自己身体啥样,自己没点数?
朱佑樘幽怨地瞪了李青一眼,哼道:“只怕所谓的副作用,是先生信口胡诌,实则故意为之吧?”
“那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李青耸耸肩,“不过,现在的你却不宜纵情女色了。”
“这是什么话?”朱佑樘有些生气了,“朕何时纵情过?”
李青不跟他争辩这些,一一拔下银针,认真道:
“皇上少年心性未去,太上皇能多看一段时间最好。再好的医生,碰上不听话的病人也是枉然。”
朱佑樘悻悻沉默,半晌,道:
“过段时间厚照就要大婚了,成婚后应该会好一些。”
但愿吧……李青心说。
…
李青在乾清宫用过御膳后,奉天殿广场的宴席也结束了。
御书房。
李青道:“可以急召杨一清进京了。”
“已命人去了。”朱厚照笑道,“朝会一散,朕就让人去了。”
“嗯,这个杨一清,皇上可有一定了解?”李青问。
朱厚照道:“据张永传回来的信息,以及老王的见闻,此人确实不俗,不仅能力强,且作风极好,做了这么大的官儿,生活却很是节俭……”
李青不信张永,却对小云相当信任,听朱厚照如此说,心下放松许多。
“既如此,皇上当好好把握。”
“这个朕自然明白。”朱厚照点点头,问道,“募兵制已经定下,军校……不,京卫武学什么时候开始?”
“待杨一清进京。”李青说。
“先说说呗,朕心里有个谱,到时候也能更好推行不是?”
李青沉吟了下,道:“可以,把内阁也召来吧。”
“他们?”朱厚照皱眉。
“这次内阁很有意思了,皇上你也得给予正向反馈才是。”李青说,“这样的事,能保持中立就是很大的支持了,让他们来,既是对他们的尊重,也是回馈,让他们明白你承了情。”
“好吧……。”朱厚照叹了口气,道:“来人,传旨内阁,让他们来御书房票拟……”
~
“开京卫武学?”
“准确说,是重开京卫武学。”李青道,“太祖在晚年时就曾开办过,说重开才对。”
搬出老朱后,内阁四人果然冷静了许多。
刘健沉吟道:“京卫武学只昙花一现,具而细化的制度也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想重开……难度不小啊!”
“武学必开!”朱厚照先定了调子。
几人:“……”
谢迁看向李青,问:“李先生可有高见?”
“高见不敢当,不过拾人牙慧罢了。”李青道,“大明文有县学,府学,国子监;武亦当如此!”
李东阳沉吟道:“县学,府学,京卫武学?”
“不错,文举和文学院挂钩,武举和武学院挂钩,如此一来,大明定可文武两开花!”
杨廷和皱眉道:“且不说开办武学需要花费的物力财力,生源从何而来?”
“恩荫。”
“啊?”杨廷和一呆,惊问:“你的意思是……世袭?”
李青呵呵笑了:“军户世代只能参军,怎么,责任让人家扛,好事就不给人家呗?”
顿了下,补充道:“这里的恩荫自然不是指全部,是要经过考核,通过条件筛选,有了这条上升通道,将士们也有了上进心不是?”
李东阳缓缓道:“按照先生的意思,这个恩荫只针对军中上层,亦或说……勋贵及府兵制度下的军官?”
“前期只能如此。”李青点头,“这样可以最快,最大限度的发展起来,待体系成熟,再全面开放。”
朱厚照道:“朕觉得很合理,首先,募兵制的待遇要稍好些,而且这些刚参军的都还没混到军官呢,也不会有心理落差,如此还能抚慰府兵制度下的军户。”
杨廷和缓缓道:“皇上言之有理,然……”
“杨卿觉得合理就好。”朱厚照打断他,道:“宪宗重开武举,然,这些年下来,无论是参加武举的人,还是通过考试录用之人,都少的令人发指,这是对武学培养不够的原因所致;
若开办京卫武学,情况定会大为好转!”
杨廷和沉默。
三君子也不言语了。
皇帝说的不错,可是……这样做,众文官受得了吗?
这就是我对文官有偏见的主要原因……李青叹了口气,道:“几位大学士若有难处,不妨说出来。”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李东阳道:“如此大的变革,必会引起政权动荡,只勋贵还好,可这……唉。”
刘健接过话头,道:“请皇上三思,京卫武学实不宜开办。”
权力是把双刃剑,不能伤人,便要伤己,募兵制还好,可若开办京卫武学,内阁仍不作为的暗中支持,必将自绝于文官集团。
届时内阁可真就成了只有几个大学士的光杆司令了!
除了老老实实的做皇帝秘书,再无话语权可言。
他们的心不坏,他们也想做出一番成绩,想为国为民做些好事,可这是建立在他们能行使得动权利的基础上。
没有下面人支持,没有下面人服从,他们的主张,他们的话语权,全都会成为妄想,妄言。
他们也难,两头为难。
处在这个权利旋涡中心,他们许多时候己不由心。
没办法,不顺着自下而上的推力往前走,就会被践踏而过,彻底沦为踏脚石。
到头来,只能在折中之下,尽可能的圆满。
不可否认他们在付出,在尽力做事。
只是真的能圆满吗?
不过是自以为是的自我感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