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看得出来,对方显然不认识太上皇,即便说出来,也无济于事,且还会把事情闹得更大。
远水解不了近渴,马上就要大打出手,通知官府也来不及。
而且,地方官也不见得认识太上皇。
对方足有数十人,他们哪里是对手,莫说太上皇被打,便是惊了圣驾,都是天大的罪过。
“先生,咱们就……让让吧。”
不待李青说话,少年先不干了,冷哼道:“现在让,怕是晚了吧?”
李青笑了,笑容冰冷:小十七啊小十七,老四是摆了你一道,不过,你当初大搞走私的事儿,人朱瞻基都给你免罪了,今儿个你后代如此跋扈,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不让,一步都不让!”李青冷冷道:“我倒要看看他能如何?”
“哎呀……”王守仁急了,也顾不上脸上的疼,以及心中的郁气,小声劝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太上皇还在呢,万一……”
“有我在,没意外。”李青左手掰右手,指关节‘咔咔’响,“小云,你们先回马车,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先生……”
“小云你过来。”朱见深招了招手,他没叫王守仁大名,怕事后王守仁遭针对,毕竟,王守仁的岳丈距离此处并不远,“咱们看戏即可。”
王守仁:“……”
这种情况,莫说是他,就是孔孟过来也不好使,呃…听说孔圣人很能打,可孔圣人也不是数十人的对手啊……王守仁压力山大,直呼流年不利。
早知如此,就早点下山了……
王守仁胡思乱想之际,少年已怒不可遏,吼道:
“给我打!!”
小世子爷都发话了,家仆自然不会怂,大明除皇帝外,就属王爷最大,在南昌这地界儿,宁王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最前方的七八个家仆率先涌上来,挥起拳头,就往李青身上招呼。
下一刻,只觉眼前一花,胸口一紧,继而一股大力袭来,他们便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周围景物快速倒退。
“砰砰……!”
倒飞出去的家仆又砸倒数人,十余人在地上哀嚎打滚,满脸痛苦……
就这,李青已经很留情了,若不是看这些人吃人饭食,忠人之事,李青最轻也得让他们伤筋动骨。
“有点儿意思……”少年不惊反喜,一挥手:“一起上,别打残了他,我要收他做护卫。”
李青都给气笑了……
“砰砰砰……”
李青如同飞驰骏马,一往无前,顷刻间,就把涌上来的数十人撞的人仰马翻。
没错,李青都没出手,就生生撞出一条路。
快,太快了。
任谁都反应不过来,包括满心担忧的王守仁。
“你……”少年瞳孔震颤,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李青提溜起来,劈头盖脸就是几个大嘴巴。
接着,跟拎鸡崽子似的,揪着他上了马车。
这边,朱见深已经脱了靴子,那酸爽……
李青皱着鼻子,又退了出来,很快,王守仁也跳下了马车,就听马车内“啪啪啪啪啪……!”,伴随着杀猪般的叫声,响个不停。
“先生,你这……也太生猛了吧?”
王守仁看着一地哀嚎,下巴都快惊掉了,若不是脸上还火辣辣的疼,他都怀疑是做梦。
方才在马车上,他一边紧张关注着局势,一边拆木板,不料趁手的家伙什儿还没取下来,李青就结束了战斗。
前后不到十个呼吸间,数十彪形大汉便躺了一地,起不得身。
这简直就是……神人!
今儿个,他算是真正见识到李青的勇武了。
“先生,你是修道修成了神仙吗?”王守仁惊叹。
李青摇摇头,道:“世上没有神仙,我只是比较能打罢了。”
“可你……”
王守仁还欲再说,见李青径直走上前去,拎着一个宁王府家仆衣领,生生提了起来。
他忙追上去,道:“先生,莫杀人,他们也是忠人之事。”
李青道:“刚才就是他打了你,是吧?”
王守仁瞅了那人一眼,点头:“是他。”
“抽他俩大嘴巴,打回来!”李青说。
“还是……不了吧。”王守仁微微摇头,“岂可以怨报怨?”
李青哼道:“枉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王守仁哑口无言。
“我问你,被打的你,心中有气还是无气?”
王守仁摸了摸火辣辣的脸,轻轻点头:“有气。”
“有气就出气,打他!”
那家仆都快被李青吓尿了,朝王守仁求饶道:“打我,快打我……”
王守仁抬起手,却没落下,苦笑摇头:“现在没气了。”
人都这样了,他实在气不起来。
李青手一松,那家仆软趴趴倒在地上,干脆闭上眼装死。
马车上,朱见深还在教训少年,抡圆了胳膊抽,少年喉咙都快喊破了,也不见一个家仆来救他。
王守仁拧着眉,问:“先生,事情闹这么大,官府马上就会来人,现在就是想走,怕是也来不及了啊。”
顿了顿,“前面就是宁王府,估计……得暴露太上皇的身份了。”
“暴露就暴露呗。”李青一脸无所谓,“他又不是见不得人,没什么要紧。”
王守仁轻轻点头,叹道:“实不想,竟横生这档子事……唉。”
“无妨,你放宽心,不耽误你娶妻。”李青笑道,“有我俩在,没人敢找你岔。”
“我不是怕被牵累,只是惊了圣驾……”
“大可不必,他没那么脆弱。”李青笑着摆手,道:“你先回马车上吧,我去对面弄些冰,咱们也消消暑。”
…
“啪啪啪啪……!”朱见深喘着气,一边攥着鞋底子使劲儿招呼。
眼下天气炎热,少年穿的很薄,屁股都被打烂了,鲜血隐隐渗出来,好不凄惨。
不怪朱见深如此手辣,实在是少年嘴不干净,骂他的祖宗八辈,连老朱都被捎带上了。
朱见深不是没说身份,但少年哪里肯信,大街上随便遇上个人,就自称大明太上皇,莫说少年,换谁也不能信啊。
“你死了,你废了……”
少年气性挺大,都这样了还不求饶,硬气的很……
“行了,歇歇吧。”
李青端着一盆冰进来,揶揄道:“别回头再给自己累坏了。”
“这小杂种……”朱见深恨恨骂了句,丢掉靴子,取出手帕放在冰块上摩擦几下,拾起抹了抹脸,呻吟道:“唔~舒服。”
少年又疼又嚎,嗓子都哑了,却仍是不肯吃亏,“你杂种,你……”
李青抬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少年顿时不能言语,亦不能动了。
王守仁惊呆了:这又是什么手段?
朱见深呼呼喘着气,捡起一块冰在掌心摩挲,接着,掀开帘子往外瞅了一眼,道:“走是走不了了,估摸着官府、宁王府的人马上就到,看样子,不暴露身份是不行了啊!”
“暴露了也好。”李青道,“你离京的事这会儿估计也瞒不住了,暴露了,皇帝能轻松一些,不然,少不得有人非议。”
顿了下,“藩王跋扈不是个例,发生了这个事儿,他日回京也有了约束他们的正当理由。”
朱见深缓缓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是该管管了,他们倒是舒服了,败坏的却是老朱家的名声,他娘的……看什么看?就说你呢。”
说着,甩手又是一巴掌。
这次,少年眼神不再凶恶,他隐隐有些害怕了。
这黑脸中年人,该不会真是太上皇吧?
他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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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了。”李青突然说了句。
朱见深、王守仁往外看,不多时,就看到十余捕快赶来。
王守仁道:“他们不识得太上皇身份,也是按律法办事,总不能跟他们动手吧?”
“干嘛要动手,我们这不是有个人质吗?”李青笑道,“有这孙子在,捕快岂敢强来?拖着吧,拖到宁王亲自赶来,届时,一切就都说得清了。”
“也是。”王守仁点点头,不再忧虑。
只是,经这一事后,他眼下,怕是没办法再去准岳丈家了。
说起来,他准岳丈大小也是走仕途的,如今是布政使的参议,王守仁有些担忧,怕牵累到他。
朱见深瞧出他的顾虑,道:“你成亲那天,我去吃杯酒,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啊?这……”王守仁连连摆手,“小生可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给你你就受着。”朱见深道,“若是想报答,那就成亲后好好读书,备战乡试,我看好你。”
“是。”王守仁彻底安了心,拱手道:“草民遵旨。”
朱见深笑了笑,道:“将来,我希望你以臣自称。”
“是。”
王守仁承蒙如此隆恩,再也无法说想做道士的话了,甚至,就连欲跟李青学武的想法,也给压制了下来。
这时,捕快到了近前。
“里面的人听着,速速放了小世子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别吵了。”李青掀开帘子,对他们喊道,“宁王没来之前,我们是不会放人的,你们若敢硬来,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闻言,捕头冷汗都冒了出来,连忙道:“冷静,冷静啊,好汉你还年轻,你千万……”
“你再吵?”
捕头连忙捂住自己嘴,表情滑稽,似哭非哭……
“头儿,这可怎么办?”
“请宁王啊。”捕头咬着牙低声说。
“宁王府的家仆既然告诉了我们,想来……”
“想个屁,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