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俊俏的女娃……贞儿惊叹,同时,又有些心酸。
果然,夫君还是喜欢年轻女子……
朱婉清也不禁呆住:天呐,这阿姨该不会就是皇贵妃吧?
“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朱见深挥一挥衣袖,“都退下吧。”
“是。”奴婢们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朱见深走上前,道:“贞儿,这是……”
他忽见还有人在,便住了口。
小汪直走出来见礼:“奴婢参见皇上。”
“嗯,你且退下。”
“是。”
待小家伙儿走后,朱见深这才继续道:“贞儿,这是朕的妹妹。”
“啊?”贞儿不明所以,讷讷道,“不应该是臣妾的妹妹吗?”
“……”朱见深满脸黑线,“她只是朕的妹妹。”
贞儿不理解:你爹都不在,你哪儿来的妹妹?
朱见深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道:“她姓朱,朕的亲妹妹。”
“婉清,这是你皇嫂。”
“……见过…皇嫂。”朱婉清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实在是……这嫂子都快跟娘亲一样大了。
“呃呵呵……不必多礼。”贞儿心中震惊,隐隐明白了什么,脸上却满是和气。
朱见深笑道:“走,咱们去内殿说。”
……
朱见深并未解释朱婉清的来历,贞儿也不问,三人品茗闲谈,相处融洽……晚饭都一起吃的,还饮了几杯水酒。
晚饭后,姑嫂熟络许多,话题不断,大有彻夜长谈的架势。
朱见深见话都插不上,说了句“早些休息。”便离开了永宁宫。
时间还早,他没什么睡意,去了御书房。
他在一堆奏疏中扒拉半天,总算是找出了李青说的,关于辽东女真人的奏疏。
就着烛光看完奏疏内容,朱见深不由摇头失笑,感慨道:“李青这厮,为了配合朕掌军权,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奏疏内容很简单,事儿也不大,就是建州女真到辽东上贡时,地方官府按规制接待,结果酒席宴间,兴许是喝大了,建州女真的首领说了些不敬的话。
这事儿也就芝麻大,但真若较真儿,也可以比西瓜大。
往严重了说,这叫藐视大明朝廷,藐视皇权!
别看一句醉话,但搬到朝堂上,那些个文官还不敢马虎过去。
不过,打建州女真……实在是有些不值当。
现在的朱见深,把掌军权的宝全押在了河套,至于女真这只小蚂蚁,他还真瞧不上。
虽说苍蝇腿儿也是肉,但那是建立在没肉可吃的情况下。
如今,河套的积极建设,使得未来那里定会成为蒙古的觊觎之地,简直是天然的练兵场所,而对建州女真出兵……着实有些上不了台面。
建州女真寥寥三千户,即便每户都出一个青壮充做武装,也不过三千人而已。
要知道,大明一个卫所都有5000余人,就这点儿人数,实在不够看。
这也是为何建州女真去辽东上贡,而不是来京师朝贡的原因,部落太小了,他们都没有朝贡的资格。
“打建州女真…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朱见深自语。
他对建州女真没兴趣,但又怕自己不作为,寒了李青的心,毕竟……李青也是为了配合他掌军权。
思来想去,朱见深决定拿到台面上议上一议。
一来,直接出兵,那群人又要说他乾纲独断云云,少不得闹腾一番。
二来,在朝堂商议,不管成与不成,都表明了他的态度,这样做也不至于辜负李青苦心。
决定好后,朱见深将奏疏揣进怀里,便去乾清宫内殿休息了。
…
次日早朝。
朱见深将此事公之于众。
本来这只是件小事,但涉及到了‘不敬’,就不能按小事处理了,朝堂之上,政治正确永远排在第一位。
谁也不敢不维护朝廷体面,否则,日后定会被政敌拿来做文章。
因此,朱见深话一说完,朝堂立时群情激愤。
礼部侍郎出班,对建州女真的行为表示谴责,并主张给其一点颜色看看。
户部尚书高度赞同,并进一步提出解决之法:
“皇上,臣以为,建州女真如此恶劣之行径,其罪当诛,”马昂沉声道:“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臣建议,斩首恶!”
“臣附议。”吏部尚书姚夔出班,“臣建议,待他们下次去辽东上贡,将人押赴京师,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敢对大明不敬,杀你没商量,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文臣,在面对这一问题时,那也是相当彪悍。
维护大明的权益,也是在维护他们自己的权益,毕竟他们吃的是大明饭食,权利也来自大明。
刑部侍郎出班:“臣附议!”
“臣附议!”礼部尚书附和。
六部群情响应,都察院御史开口声援,这是绝对的政治正确,不容有反对的声音。
除非……脑袋被门夹了。
“臣反对!”
内阁出手了。
彭时跨前一步,拱手道:“皇上,臣反对姚尚书的建议。”
他上来直怼吏部天官,明眼人一眼就看出,阁部之争又打响了。
这一次,都察院的御史们罕见失声,他们上次挨的大鼻兜儿还疼着呢,暂时,不想再帮场子了。
你们打生打死,随你们,俺们是不管了。
姚夔震怒,但更多的是惊喜:好一手臭棋,此时不反击,更待何时?!
他甚至都不等小弟出马了,直接抄刀子就是整。
“哈哈……可笑至极!”姚夔喝道:“建州女真藐视朝廷,对皇上不敬,你却要对其包庇,为贼人开脱,是何居心?”
“其心可诛!”马昂也是怒不可遏。
商辂出班,先是双手抱拳向上拱了拱,这才瞥向二人,淡淡道:“两位尚书稍安勿躁,且听彭大学士把话说完。”
“对皇上不敬的人都敢包庇,还有什么好说的?”姚夔冷笑。
刘定之出班,向龙椅上的朱见深拱了拱手,转头看向姚马二人,嗤笑:“二位尚书,朝堂之上可不能断章取义啊!”
彭时接过话,“无非是仗着官大,以势压人罢了。”
“你放肆!”姚夔狂怒。
他可是百官之首,被五品内阁大学士如此奚落,焉有不怒之理。
“肃静!”
站班太监一扬拂尘,尖声喝道:“不得喧哗!”
姚夔一滞,连忙收声,别看只是个小太监,但这会儿小太监充当的可是皇帝的喉舌。
即便是他这个吏部尚书,也不敢,更不能与其斗嘴。
朱见深很配合,当即脸色阴沉。
姚夔只得下跪赔罪:“臣君前失礼,请皇上责罚。”
“议事就议事,整的跟泼妇骂街一样,成何体统!”朱见深哼道,一脸:朕很不开心。
“是臣孟浪了。”姚夔一脸气苦又委屈,“可是皇上,老臣实在听不得有人维护奸贼!”
马昂屈身下拜:“皇上,姚尚书确有失礼之处,然,事出有因,内阁如此包庇贼人,实令人郁愤难当!”
他直接将彭时的话跟整个内阁做捆绑,就是为了扩大打击面。
只因这次,他们占着绝对上风。
马昂转头望向彭时三人,哼道:“尔等就是说的天花乱坠,建州女真也难逃制裁!”
姚夔乘胜追击:“皇上,臣弹劾彭时、商辂、刘定……”
“皇上,臣从未说要放过建州女真!”彭时强势打断,拜倒在地,“臣只是不敢苟同姚尚书的计策。”
商辂接着下拜:“皇上,我大明乃正义之师,岂能用那等下三滥手段,要罚要杀,都要光明正大!”
“臣附议,”刘定之下拜,“如姚尚书所言,趁人上贡之际将其扣下,我天朝上国威严何在?
只怕日后,藩属国来朝贡时,都要提心吊胆了。”
彭时沉声道:“皇上,臣弹劾姚尚书,居心叵测,意欲置大明、置皇上于不义,其心可诛!”
好家伙,芝麻大的事儿,你们都能打起来,你们可真行……朱见深眸光幽幽,眉头紧蹙。
按理说,双方斗的越凶,他得利越大,不过……
姚夔这次是真怒了,怒的不只是他,六部的官员都火冒三丈,就连都察院御史们,也是难掩怒色。
谁也没想到,内阁竟如此不要脸皮。
姚夔这么建议,其目的就是不出兵,这一点,利好整个文官集团。
而内阁为了政斗,竟然鼓吹出兵,这损害的可是整个文官体系。
不是姚马二人愚蠢,而是他们压根儿没想到,内阁居然如此豁得出去,简直……自绝于文官。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无需多言,新一轮的庙堂争斗直接进入白热化。
朱见深敏锐的意识到,这次内阁把他也给算计了。
一直以来,内阁都始终弱六部一头,但这次之后,内阁就不是弱一头这么简单了,甚至可能会‘死亡’。
因为,他们完全是背水一战!
不成功,便成仁!
他们这是笃定,自己不能坐视内阁‘消亡’,逼朕下场啊……朱见深震怒。
但怒归怒,他不下场还真不行,内阁若真被六部完全踩在脚下,那墙头草的‘小老弟’必将归附六部。
这一来,文官集团可就铁板一块了。
他娘的……朱见深暗骂:这可真是……看戏的也成了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