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玲珑的手本一直在轻轻敲打桌面,此时也不敲了,端起茶盏递至唇边,对着茶汤水面轻轻吹了吹。
不经意的样子,抬眸扫向斜对面,手忙脚乱的翻找身上解药的胖瘦二人。
两道扇形的阴影下,黑曜石的瞳仁深邃似苍穹,让人捉摸不透。
唇梢上扬,视如敝屣。
没人看到那两枚细针,更没有留意到这场隐蔽的较量。
所有的视线全被那柄短剑,及那道飞驰而过的青烟吸引。
恭王同样没有看到那两枚细针,已被短剑发生的异常,惊呆在原地。
愤怒的投出那一剑,眼看就要刺中对方后背的要害,剑却骤然悬停,止步不前。
没等他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短剑竟倒飞回来,他本能的伸手去抓剑柄。
一只茶盏飞来,将剑调了个方向,以更快的速度飞向父皇。
恭王心中的怒火,邪火全被吓得熄灭了,只剩下猝不及防的惶恐。
国君见比试结束,神医的徒弟已走向筵桌,九皇子没受伤,心中悬着的石头便落了地。
端起宫女送来的羹汤,埋头喝起来。
“圣上,小心!”
“父皇!”
皇后惊恐大呼,堂下皇子们也大声叫喊。
国君抬起头,浑浊的瞳仁里,一柄短剑朝他袭来。
碗盏从手中滑落,掉到筵桌上,羹汤顺着桌沿流向地面。
国君吓魂飞魄散,这时在旁伺候的一名太监飞身扑来,用身子护住他。
剑尖在距太监身子半尺的距离停了下来,一只手稳稳的握住剑柄,让它再难前进。
国君定睛一看,是神医徒弟抓住了飞来的短剑。
吁出一口气,擦去额头上的细汗,拍拍还趴在自己身上的太监,“下去吧,没事了。”
太监也吓得不轻,本是紧闭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听到国君说话,睁开眼,转头看向身后,神医徒弟手里横握着短剑,在给国君行礼。
赶紧爬起来,退到一边,双腿发软,还一直抖个不停。
云希行完礼,转身走到恭王身前,手中的短剑打横飞起,悬浮在半空,徐徐的一沉一浮,宛如在呼吸。
恭王还未从刚才的惊悸中回过神,傻愣愣的盯着眼前短剑,忘记伸手去接。
“九殿下请把短剑收好了,这么珍贵的宝剑可别再随便乱扔。”
云希说完,拱手告辞,转身回到筵桌坐下。
短剑似有感应一样,自动飞向恭王的腰间,插回刀鞘。
“玲珑,刚才谢谢你,帮我挡下飞针。”云希传音嗫嚅道。
“切,我是在救我家丫头,你若有事,她就要寻死觅活的。
我这人,生平最怕女子哇哇大哭。
还有,下次再如此客气,我就不救了。”
冷玲珑轻嗤之以鼻,传音讥诮道。
“那人找到了没,暗中放冷箭,准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云希端起茶盏,一下子喝了个地朝天。
冷玲珑提起茶壶,给他往茶盏里续上茶水,同时眼睛珠子朝外一转,再努努嘴示意。
云希顺着方向看去,见通道斜对面的筵桌上,精瘦老者原本就难看的黑脸,如今五官全都堆积在了一起,像地狱恶魔般面目狰狞可怖。
额前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似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这是...”
云希装作随意的打量了一下,便收回视线,侧头满眼疑惑的看向冷玲珑,不解其意。
后者抬手扶额,遮住俊脸,哑然失笑。
“放心,他自己刚服过解药,这叫自作自受,偷鸡不成蚀把米。
让他尝尝自己的毒,是何滋味也不错。”
场中,坤王去将还恍然如梦的恭王,拉回筵桌,递上一杯茶水。
恭王接过一口饮尽,神情呆滞,眼神空洞,木讷的盯视坤王,嗫嗫嚅嚅道:
“他怎么会那么厉害,他怎么会那么厉害。”
“什么厉害,你的陨苍剑不是还刺伤他手臂了吗?他自己都认输了,九皇弟,你赢了呀!”
坤王抓过恭王的手,笑逐颜开的更正。
恭王晃着脑袋,声音嘶哑粗砺,喃诺道:“不是,不是我,是他自己伤的自己,不是我,不...”
坤王闻言,脸色大变,眼睛瞟向四周,见并没人留意他二人,就一把将恭王的嘴捂住。
“快别说这话了,你赢了,是你的剑将他刺伤的,他已认输。”
...
国君被这一惊,刚好的惊悸之症似又要恢发,捂住胸口脸色苍白,被人抬着离开了筵席。
随着一起离开的,还有皇后、云希二人与王御医。
筵席由炎太子主持,继续下去。
肥胖老者离开筵桌,来到炎太子面前,躬身施礼道。
“太子殿下,酒足饭饱,老夫要先行告辞了,多谢款待。”
“呃,何二少爷,宴席还未结束,怎么不多留一会儿呀。”炎太子放下酒斛,客气挽留。
“太子殿下,客气了,你知道我夫人病症的事,要早些回去才是。
加之我的至友身体也有不适,所以要先告辞,见谅见谅。”
炎太子睨了一眼,筵桌后满脸痛苦的精瘦老者,点点头,“何二少爷,保重!”
“太子殿下,皇弟二人也要先行一步,九皇弟刚才也被吓着了,我得他回去。”坤王搀扶着恭王也来告辞。
热热闹闹顷刻之间,客人皇子就走了个七七八八。
炎太子心里记挂着国君的病情,也无心继续待下去,留下几句客套话,也离席赶往国君的乾安宫。
...
云希与冷玲珑经过阴暗处时,怜星从金银花小院里出来,冷玲珑则化为一道白烟飞上宫墙。
一行人来到乾安殿,宫女们伺候国君躺下。
王御医今晚高兴,也贪了两杯小酒,握着银针手有些微颤。
王御医自知这种情况下不可再施针,求助的看向怜星。
“老师,这里暂且由我来吧,圣上的药汤也该服下了。”
因为同为大夫,王御医是老者,怜星为晚辈,尊称一声老师并不为过。
王御医感激的点点头,将银针递给怜星。
“好,那我这就去给圣上配药。”
......
忙完国君那一头,怜星与云希回到客房。
“云希,你说你,要给恭王台阶下,也没必要非得划上自己一刀呀。”
怜星握着湿巾帕,将云希手臂上伤口周围的衣服浸湿。
衣袖上浸着血迹已干涸,与手臂上的皮肤粘连在一起,只能先浸湿分开,才能脱下处理伤口。
衣服脱下,露出云希健硕的胳膊,一道食指长的鲜红伤口,还有细细血迹渗出。
所幸只是伤及皮肉,但就是这样,也让怜星心中不由的颤悠了一下。
将药膏抹上伤口,心痛的叱责道。
“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这件衣服呢,这可是上等的锦绫面料。”
云希眸噙薄笑,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攒,手指钳住她好看弧线的下巴,低头覆盖她的微凉的唇。
“嗯,咳咳咳!”
干咳声在窗外响起,二人赶紧分开,云希强装着不在乎,转身去找刚刚脱下的上衣,脸上热得发烫,没话找话道。
“玲珑,你啥时候回来的?”
怜星面具后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樱红,蔓延至耳根,双耳似着火了一般,窘得头都不敢抬起来,拿着药膏不知该往哪里放。
“呵呵,刚回来,不好意思,你俩继续,继续哈,我是空气!”
冷玲珑倚窗而站,看着云希二人手足无措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洋溢起笑呵。
“我说你俩,都老夫老妻了,咋亲热一下整得跟偷情一样。”
继而,视线落到怜星脸上,忿然作色道:
“还有你,丫头,下次再与云希互啃时,能不能换回女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