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希抱着怜星飘落到街道上,列队行进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二人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头顶,街道两边的屋顶上,有人道:“阴兵巡镇来了,快撤!”衣袂纷纷飘飞、屋顶瓦片嘈杂声响。
霎时,屋顶上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街道两边的窗户里,刚亮起的灯光,又被再次熄灭。
整座阴阳镇上弥漫着死气,大门上、窗户上贴着的黄符纸在风中左右摇晃。
“怕不怕!”云希温柔的声音在怜星耳中响起,手握得更紧了些。
“不怕!”怜星回答的干脆利落,斩钉截铁。
身为术法中人,阴兵借道的故事,二人自然都听过不少。
在佛夏村深山老林那边的峡谷之中,就是一个古战场。
那里就曾在雷雨交加时,出现过身穿盔甲,手提长刀,身跨战马的将领对敌厮杀,士兵浴血奋战,战马嘶鸣、士兵怒吼的古时两军交战的场景。
父亲说这是因为士兵常年杀敌,戾怨气极重,死后魂魄也不愿离开战场,仍想继续杀敌。
遇上阴地阴时加上雷雨天气,怨灵多的地方就容易出现阴兵借道的现象。
怜星小时候,跟着父亲进山采药,突遇雷雨,到山洞里避雨。
见到一队古装士兵,骑着高头大马,在滂沱大雨,电闪雷鸣中列着队,从谷底穿行而过。
浓浓的黄雾将夜空上的皓月与繁星,完全遮挡,使阴阳镇的街道笼罩在一片幽暗与昏黄之中。
前面街道边,一根高高的木桩上,飘扬着一道白幡,白幡上挂着一盏引路灯,灯火在琉璃灯盏中透着微弱的光。
突然,一阵阴风挟着沙尘吹了过来,云希拉着怜星闪身到街边,将怜星的头埋进自己胸前,侧过身眯起眼,屏住呼吸,躲避沙尘。
感到沙尘小了些,才又睁开眼来,只见从黄雾中,先走出来的,是两匹枣红色,皮毛透着油光的高头大马。
马上各坐着一名身穿盔甲的古装将领,身披红披,腰佩长剑,好一个威风凛凛、气势如虹。
接着有四列,排队整齐的,穿着古装兵服,手握大刀的兵士,步伐一致的也穿雾而出。
它们年龄各异、四肢健全、两眼空洞、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动作整齐划一、身体僵硬、木偶似的往前走着。
云希拉着怜星连忙在街边跪下来,怜星抬着头还想看,却被云希按后脑勺,将她的头低下,双手撑在地上,匍匐在地。
有一种由来已久的说法,就是遇到阴兵借道,又躲避不及时,要立即趴在地上,千万别抬头,若头上的阳火被吹灭,小则厄运缠身,大则丧命。
怜星二人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马蹄踏着路面的“踢嗒”声、士兵们整齐的步伐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渐行渐远。
二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中悬起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正欲抬头起身,就见路面上出现了一双穿着战靴的双脚立于眼前。
云希二人慢慢抬起头,顺着这双脚往上看去。
这是刚才骑在马上的其中一名将领,在他身后站着十来个士兵,还有一个戴着鬼脸面具,黑雾绕面,身披黑袍的人。
将领已将手中长剑斜举过头领,透着阴寒朝云希头上挥剑而来。
闪身避让已然迟了,云希就地往前一个翻滚,操起身边长剑,扬手挡开将领的剑。
趁着还蹲在地上,将领的身子被剑气荡开之际,身子一侧身,单脚一个回旋,向将领的双脚横扫而去。
同时,手中长剑递出,一招仙人指路朝将领腰际刺去。
怜星在云希有所动作之时,她也动了。
起身的同时,将幻境中的木签全部唤出,朝着黑袍面具人,还有那些士兵激射而去。
怜星知道飞针点穴对这些阴兵没有用,但至少可以阻挡它们一下。
将领身上的盔甲太重,不适合灵活对战,反应就迟了些。
后仰挪移险险的躲过云希刺过去的一剑。
双脚也已离地,但仍没快过云希的速度,被扫中双腿,朝身后的士兵扑倒而去。
黑袍面具人足尖轻点后溜,避过了将领倒下的身子。
士兵们被撞倒在地,摔得七零八落,四仰八叉。
云希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一把拉起怜星就往前面凌空飞去。
飞出一段后,见那些阴兵没有追上来,才飘落到地上。
“云希,其实,其实我们不用逃的。”怜星有些气喘,刚才的紧张劲还没缓过来。
云希拉着怜星侧身闪到一条巷道里,扶着她肩头,疑惑看向她。
“它们不是阴兵,与我曾经见到过的阴兵不一样,它们也不是人。”怜星解释。
“那它们是傀儡!”云希说出了两个字。
“嗯,包括那个将领与面具人都是,但将领与面具人是人。”怜星点点头,又道。
“既然成了傀儡怎么又可能是人?”云希不解。
“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他们是幽冥军,我们从这里逃出去后,再给你细说。”怜星一时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反正我有办法对付它们。”怜星补充了一句。
“小心!”怜星看着云希身后,惊慌的大喊一声,云希反应迅捷,听着身后袭来的风声,判断位置。
一手仍就扶在怜星肩上,一手下滑至她腰际,一个游龙出水,躲过朝他后脑袭来的一剑,剑尖破空擦过他的耳际,落了空。
云希趁势闪身后退,转过身面朝来人,将怜星护在身后。
追来的是那个黑袍面具人,只见他手抖长剑,舞起一片光影,再次向云希身上要害袭来。
这时,将领带着比之前多出一倍的幽冥士兵来,也追进了巷道中。
将领飞身上到巷道墙头上,手里舞动着一面黄色幡旗,嘴里念念有词。
幽冥士兵随着幡旗的指示,挥起手中的大刀,气势汹汹,动作敏捷,完全不似之前的木讷与机械般,朝云希二人蜂拥袭来。
云希一边用手中长剑抵挡幽冥士兵的强劲攻势,一边护着怜星往巷道深处后退。
有几名幽冥士兵身上被云希刺了一个对穿,另有两名的胳膊也被卸了下来。
但它们身上没有半滴血液流出,更不知疼痛,依旧挥刀奋勇而战。
云希二人退至巷道尽头,眼前被一堵约两人高,青石垒砌的围墙,拦住了去路。
幽冥士兵越来越多,全都拥进巷道里,墙头上的将领由一名变成了两名,手中幡旗越舞越快。
“云弟,你不是有办法对付它们吗?快出招啊。”云希看着眼前,怎么砍怎么劈,都无法杀死的傀儡们,心里着是有些犯愁。
其实,怜星比云希还着急,自发现那些阴兵是幽冥军时,她就在脑海中,努力回忆那两句收集血珠的口诀。
记忆沉封太久,自出悠灵谷以来,发生了太多事。
今夜又一直都在马不停蹄的撕打,逃命,根本无法平心静气的追溯起那段记忆。
眼看幽冥士兵越来越多,越战越勇,云希的处境越来越险。
怜星心里就越着急,那两句口诀就越回想不起来。
云希见怜星蹙着眉头,额头上急出了豆大的汗珠,抓住她胳膊,足尖在地上一点,飞身跃起,上了墙头。
“你在这里慢慢想,我去拖着它们。”云希说完,翻身落回到地面,一时只见剑影蝶飞,不见人影。
墙头上,阴风缓缓掠过怜星的脸颊,带着丝丝阴寒,冰凉刺骨。
怜星盘坐墙头,取出银针封闭听觉,闭上双目,强制自己进入冥想境,努力的在记忆海中搜寻。
黑袍面具人见小个子黑衣人上了墙头,盘坐下来闭目打坐,虽不知这小个子唱的是哪一出戏,但想趁此机会偷袭。
于是,他悄悄从与云希激战的幽冥士兵中退出,飞身跃上墙头,提着长剑,轻踩墙砖,一步步朝盘坐着的怜星挪步而去。
巷道中,云希的真气在一轮又一轮的围攻之下,即将耗尽。
他也已至力竭,仍咬着牙在强撑,舞剑的速度明显弱了许多,处境更是芨芨可危、险象迭生,命悬一线。
幽冥士兵已将他的剑影、人影完全淹没。
黑袍面具人已走到怜星身前,双手握紧剑柄,斜指长空,真气运气到手腕上,正欲挥刀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