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密集如连成串的珠帘,不断的从头顶砸落,将地面裹上了一层白色的氤氲之气。。
伴随着沉闷的轰鸣声,由无数铁骑组成的金属长龙破开雨幕,停在了距离贝伦诺第还有三公里远的一处小高坡上,在这里已经能够看到远处被血肉菌毯覆盖的宏伟城墙。
那些血肉菌毯就好像活物一样,在大雨中生长出无数只触手,并朝着天空挥舞着,似乎是在庆祝雨落下一样。
讨伐联军抵达预定位置后不久,罗宁一行人便也到了,沃拉格立即安排巡游猎手去城内勾引腐化生物,而其他士兵则在战场周围制作陷阱。
这众人忙碌期间,有几道身影显的异常的突兀。
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法拉第和他刚收的弟子。
在从法拉第那里获得情报后,讨伐军高层便没有在接见过对方。
本来罗宁和沃拉格都想着把所有人都给送到最近的城市,但却被法拉第一口回绝了,他坦言自己一定要看到事情出结果那一刻。
赶不走,讨伐军领队便在还能捏着鼻子忍下了这种情况。
好在法拉第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虽然一路跟随,但却没有出言提供任何的建议,似乎吸取了上一回被怀疑的经验,这一次表现的尤为谨慎。
但他不晓得信任这东西,一旦破裂便很难再修复到完好如初。
在法拉第什么都没有做情况下,讨伐军仍旧抽调出两个人专门盯着他。
在沃拉格一行人抵达后,盯梢的队长便迫不及待的进行了汇报。
“大人,这家伙绝壁有问题!之前还只是猜测,但眼下看来,这家伙从来没有光明正大的说过自己的立场偏向,另外就算心里憋着一股火,他也完全可能在后方等消息,没必要生拉硬扯的跟来前线。”一名队长借着汇报消息的空档,低声和沃拉格汇报道。
沃拉格抬头望了一眼法拉第所在的方位,随后冷声道。
“继续盯紧了,别给他落单的机会,我要知道他到底抱着什么目的。”
说话期间,各位队长纷纷聚拢了过来,路过形态各异的敢死队时,许多人都被吓了一跳,但很快意识到这些怪物是自己的同僚。
看着那些非人的器官,以及无法抑制的兽吼声,一位年轻队长有些失落的说道。
“这副模样,就算最后侥幸活下来,恐怕也很难再回到人类社会生活了。”
“回去?你怕不是在想屁吃。穷人尚且还要饱受各种白眼以及歧视,更何况是一个已经蜕变成怪物的人类!没有人敢接纳他,包括他的家人,其他人心里的成家会化为一道大山将他彻底压死。”身旁同伴冷冷的嘲讽道。
两人口中的主角是一个身上长满了鳞甲的腐化人类,他的五指锋利的就仿佛刀片一样,嘴巴更是开裂到了耳后,薄薄的嘴唇下是一排排倒三角形的利齿!
被这种大嘴咬上一口,估计半边身子都要被撕扯下来。
腐化人类已经听不懂人言,他安静的站立在原地,任由别人议论着自己。
在聊到将指挥权转交给罗宁时,法拉第带着着自己的徒弟走了过来。
“沃拉格阁下,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们没有采用我提供的方法,如果你们按照我说的做,接下来就不论做什么都会轻松很多。”
法拉第淡淡的说道。
沃拉格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其他领队则是面面相觑,眼中尽皆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越是接触,他们越能感受到法拉第身上的不正常。
正常人,就算提出了意见,也不会在事后直白的询问对方为什么不采用自己的方法。
正常的人类根本做不出这种事。
“好叫法拉第阁下知道,我已经不是讨伐军的指挥官了,眼下的指挥官另有其人,他改变了原先的进攻计划,您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去和他提,至于他听不听,那就不是我能考虑的了。”。
沃拉格淡淡的说道,侍立在身旁的亲卫此时正死死的看着法拉第,一旦他表露出某种不友好迹象,亲卫立马就会发起攻击,他们握着剑柄的手掌,用力到指节发白都不知道。
法拉第像是没有看到这些细节,他追问道。“那么现任指挥官是谁,我可否见他一面,我还是坚持认为我提供的计划会更好一些,不吹牛说,至少能让你们减少许多没必要的伤亡...”
坐在角落里的罗宁一直没有啃声,而是耐心的听法拉第的讲述后,才缓缓开了口。
“法拉第阁下,恕我直言,您管的未免太宽了一些,讨伐军怎么做,还不需要您来指手画脚,我们有最专业的幕僚,他们都是最优秀的指挥学院毕业生,在如何打仗上,他们是最专业的。
至于您,我没记错的话,您应该是一个血肉魔像大师,并没有指挥作战的经历。
而眼下您却让我们放弃专业人员提供的方案,选择听信你一个曾有过被俘经历的人...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给人一种目的性很强的感觉吗?”
罗宁朝着法拉第不客气的说道,对方几次胡搅蛮缠,让少年眼眸深处有厉色在闪动。
“你这纯属就是倒打一耙,我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你们好吗?不然我干嘛几次三番的提醒你们,平白惹来你们怀疑的目光,我闲啊?!”
法拉第微微仰着头,义正言辞的说道。
看法拉第那委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讨伐军在欺负他呢。
罗宁掀起嘴角,轻轻龇了龇牙。
现在罗宁基本已经确定了,眼前这家伙绝对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位血肉魔像大师,两人的说法风格完全就不是一个画风的。
前者很古板严肃,而后者则像个茶里茶气的交际花。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法拉第学者您还是请回吧,战场上刀剑无眼,届时伤到你就不好了。”
说完后,便有侍卫上前将法拉第请了出去,待脚步声消失后罗宁转身看向了沙盘。
红色旗帜呈口袋形状排列,将贝伦诺第包围在了里面。
“巡游猎手那边勾引的怎么样了?”罗宁淡淡的问道。
“贝伦诺第的腐化人类领地意识好像更强一些,他们在离开血肉雕像一定范围后,便会立即返回,巡游猎手那边还没有想到太好的办法。”
“勾引不起作用,那就暂时停止,直接集齐人马,先给贝伦诺第来一轮覆盖式的法术轰炸!”
听到罗宁的话,现场众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大人,贝伦诺第好歹也是一座王都,这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现在整个莱茵国都是死地,没人在乎这里发生了什么,如果喜欢说三道四就让他来解决这个灾害。”
见罗宁态度如此坚决,开口的队长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大致安排好进攻顺序后,罗宁开始挨个了解潜入小队成员的实力,这关系到队伍站位问题,容不得罗宁粗心大意,因为大意的后果,就是减员。
第一个谈话的是沃拉格,该团队的队长,他的职业是重装大剑士,一种攻防几乎没有明显短板的职业,它有着不输蛮族狂战士的力量,也有着魔剑士的灵巧、同时还是释放一些基础的魔法技能,比如类似音波技能的《战士咆哮》等等。
沃拉格的定位很清晰,他将和罗宁将作为主攻手,直面那位星神。
一位获得了公爵席位却仍旧没有松懈的职业者,罗宁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即便无法匹敌星神,但肯定也不至于被对方一招就给秒掉,只要沃拉格能抗住几个回合,罗宁就能在一旁做出策应,保证他不会孤军作战。
说了自己的想法后,沃拉格欣然接受了罗宁的安排,他在自己队伍里,就一直是主攻手的角色。
聊完队伍站位,沃拉格犹豫了几秒,忽然开口问道:“对于那位法拉第学者,您是什么样的看法。”
罗宁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
眼下可以很确定的是说,法拉第绝对不是幸存者那么简单,他很大概率参与到了这次莱茵国灾难当中。
罗宁喜欢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敌人。
仔细一想,法拉第掺和到星神的计划中,并不是无迹可寻。
尽管罗宁不知道他眼下的项目具体情况,但在傀儡已经彻底成为当下最受欢迎的军备这一点上看,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为了改变血肉魔像即将被淘汰出局的现状,法拉第毅然选择了加入星神阵营,帮助对方制作眷属的同时,也能丰富自己的魔像制作技术,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然后等星神腐化灾难彻底蔓延开来了,他再跳出来,公布出眷属的弱点,并推出克制对方眷属的血肉魔像...
只需要赢下几场局部战争,法拉第便能改变自己眼下窘迫的格局,重新让自己进入到人类各国高层的视野中。
在星神入侵的灾难下,贵族失去了领地,平民失去了家园以及亲人,但法拉第却能成为这场灾难背后最大的获利者。
毕竟他又不需要付出什么。
心里思索了一会后,罗宁开了口。
“如果我的猜想没有错,法拉第应该是感染后的第二波袭击,通过给出错误的信息,让讨伐联军做出对自己的不利的选择,最后在让眷属将讨伐军一网打尽。
不瞒你说,我和法拉第学者其实认识,在象牙塔的时候,我们甚至经常一起吃饭,但奈何命运之神喜欢开玩笑。
眼下不论他处于什么目的,在我这里都是不做好的行为,所以我个人倾向于在行动正式开始之前,尽可能的将这个不稳定因素排除掉。
希望这只是我的错觉,但涉及到那头心神,我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最后错了,那么一切问题由我来承担。”
罗宁轻轻的搅动这细勺,融化后的蜂蜜在水晶杯中来回盘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奶甜味。
沃拉格抬头看了罗宁一眼,视线扫过罗宁那张淡漠的面容,心中大定。
沃拉格和罗宁的想法是一致的,他也觉得不能任由法拉第继续这么搞事情。
“罗宁阁下,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他就交给我吧,我会在行动正式开始之前,弄清楚他背后的目的。”
沃拉格轻声道。
罗宁思索了几秒,点了点头,沃拉格愿意帮忙,这再好不过了。
终归是认识的人,虽然心里基本确定法拉第大概率已经吃席了,但要让罗宁动手杀他,多少还是会有些迟疑的。
以往和谐相处的画面,就像一幅幅无声的投影,不断的在脑海中重复播放。
……
和罗宁确定好动手时间后,沃拉格悄悄退出了临时指挥室,随行的还有矮人雷蒙德·铁壁。
沃拉格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没好气道:“你跟过来干嘛?里面正在商讨队伍站位,你现在不听,到了现场如果一问三不知,人家嘴上或许不说,但心里肯定会有意见的。
眼下不是咱们自己出任务,有些细节你还是得注意一下,大家都是几年的老朋友,能忍受你的坏习惯,但别人就不一定了。
看得出来罗宁阁下对这次任务很重视,连他的导师都请过来了,要知道即便是破晓之战,他都没有开这个口。
所以接下来你自己要注意一些,不要给群山矮人的形象抹黑,不然到时候被你的族人追杀,可别怪我不庇护你。”
沃拉格用玩笑的口吻说道。
不用过雷蒙德·铁壁却并不领情,他抹了一下嘴唇上的油光,没好气道。
“矮人爱喝酒、嘴巴没把门的形象,可不是我一个人弄出来的,他们要找我麻烦,那就得先去矮人陵园,将先祖的坟墓挖开!
另外正面战斗又不需要我,所以听不听无所谓,我只需要保证在逃跑时候,不掉链子就可以了。”
“话是这么说,但你态度还是要摆正,这次任务,和平时不一样...”
“不一样的锤子,无非就是实力更强一些,眷属也更多一些而已,以咱们眼下这种配置,如果还打不过,那估计只能赛琉那六位老不死出手了。”
沃拉格听后摇了摇头,“你不听算了,我也懒得说你。”
“这样最好,我也不想听你像个妇人一样唠叨。”雷蒙德·铁壁抬头看了一眼朝着营地外列队准备出发的队伍,又压低声音道:“听说你接下来对付法拉第学者的任务,你打算怎么治他。”
沃拉格虚了虚眼帘,扭头看向了矮人。
“你从哪里听说的。”
矮人摆了摆手,脸上表情带着一点小骄傲。
“这还需要打听?你多少有些瞧不起我了,咱们相处这么多年,你十多岁尿床的丑事我都知道!
你什么表情,我基本一眼就能看清,眼下这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是想找人麻烦,而队伍里除了法拉第这个人外,我想不出还有其他的不稳定因素。”
“有这么明显吗...”嘟囔了一句后,沃拉格从储物手环里拿出了自己的双手大剑,然后朝着法拉第所在的帐篷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