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窗外传来哭喊声,薛岁安和云千羽一愣,接着,云千羽看了薛岁安一眼,
然后他一面把折扇收起来,一面把屋内茶桌旁的小窗开了一个小缝,两人往外看去,
只见离他们所在琴坊大约几百米对面的一个酒楼前,一个看起来像店小二的人拦着几个高大的北狄女人正在争执什么。
仔细听了听,原来是几个北狄女子吃饭不给钱然后被酒楼伙计拦住讨钱,
那几个北狄女子被拦住后不但不给钱还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把那伙计狠狠甩在一边,然后叽里咕噜的叫嚣了几句北狄语,
薛岁安虽然听不懂北狄语但从那几个北狄女子那副嚣张的嘴脸来看,大概也知道她们说的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只见那几个北狄人叫嚣完后,又踢了那甩在地上的小伙计几脚,把那小伙计被踢得嗷嗷叫后,那北狄人心满意足的哈哈大声,然后翻身上马后纵马离开了,
等那几个北狄人骑马走远后,周围围观的人一面扶起那倒在地上的伙计进去店里,一面议论纷纷道:
“自从那北狄使团进京后,京城里的北狄人就好像一下有人撑腰似的,变得越来越嚣张,不过两日就坏事做尽,不是吃饭不给钱就是买东西不给钱,昨夜还在茶楼里把一个小公子调戏了,
气的那小公子差点当场跳楼,幸好当时人多给拦住了,哎,咱们大景被这么一个蛮夷小国来的蛮子们欺负成这样,想想就是耻辱啊 !”
“哎,这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们大景打不过那北狄,朝廷那些主和派官员又一味对那北狄人妥协谄媚,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那些北狄人找到开战的借口,所以只能忍了。
朝中官员都怕北狄人,都要忍,更别提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幸好那北狄使团在京城待不了多久,最多两个月,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忍就忍吧!走走走,喝酒去……”
…………
等那酒楼小伙计被扶着进了那酒楼,还有围观的人散去后,薛岁安一面把视线收回来,一面用余光瞥了旁边的云千羽一眼。
只见男子仍然看着外面,他扇也不摇了,手指紧紧的捏着扇柄,修长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指节筋骨可见,
那双注视着窗外的如渊般黑眸更是透出一种慑人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熊熊幽火。
见状,薛岁安不由一愣,
十六王爷云千羽一向给她一种在背后掌控一切的高深莫测之感,她还是头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如此外露的,毫不掩饰的情绪—那就是仇恨,而且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仇恨。
这十六王爷云千羽恨北狄人,而且还非常恨,为什么?
当然,因为国仇家恨,几乎所有的大景人都厌恶仇恨北狄人,十六王爷云千羽身为大景皇室的皇子,他恨北狄人是理所应当的,
但恨到像十六王爷云千羽刚刚那样,恨不得用眼神发出一种幽冥地狱之火,把那几个北狄人通通都吞噬的,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难不成那几个北狄人狠狠得罪过这十六王爷云千羽?
可那几个北狄人看着不像什么有身份的,他们不应该跟这十六王爷云千羽结什么仇才是……
薛岁安一面想着,一面看了上手的十六王爷云千羽好几眼,
直到那十六王爷云千羽也收了视线,只见他一面把窗户缝关上,一面转过身来,朝薛岁安道:
“听薛世女刚刚说,薛世女是在前日北狄使团进京的时候,来朱雀街瞧热闹的时候,遇到的程青莲并得到这账本的,熟不知薛世女对北狄人怎么看?”
听云千羽这么说,薛岁安又是一愣,
只见十六王爷云千羽已经把他脸上的仇恨之色隐藏了,他脸上甚至还挂了几分笑,
但薛岁安知道自己刚刚绝对没有看错:这十六王爷云千羽恨北狄人而且还恨的刻骨,于是她想都没多想就道:
“北狄蛮夷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说着,她看了上手的云千羽一眼,知道自己的话合了他的心意,于是又道:
“臣女的意思是,北狄蛮夷掠我大景边民,欺我大景皇室,臣女自是跟所有大景人一样恶那些北狄蛮子甚深,恨不能为我大景尽诛所有的北狄蛮夷才好……”
说着,她叹了一口,哀叹继续道:
“臣女只恨自己年幼无能,我大景朝廷又被一群贪官污吏把持,百姓又几多困顿,没有余力对那北狄用兵,只能眼睁睁看着北狄蛮夷在我大景的地盘上嚣张跋扈至此,
每每想到这里,臣女就恨不得垂足捣胸,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为我大景杀尽所有的大景贪官和北狄蛮夷才好……”
听见薛岁安这么说,云千羽朝薛岁安笑了笑,他自是知道薛岁安是故意在说这些话来讨他欢心,原因嘛,大概是看到了他眼里刚刚对北狄人的仇恨,
不过他对北狄人的仇恨并不需要任何人面前掩饰,于是他又笑了笑,道:
“薛世女今天话说了这么多,只有这几句最得本宫之心,你说的没错,蛮夷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若大景人人都像薛世女你这般想就好了”
说着,又换了一副语气,阴冷至极道:
“若大景人人都像薛世女这般,视北狄欺我辱我为莫大耻辱,那来日何愁北狄不被我大景所灭,那些该死的北狄蛮夷又何愁不被我大景人所屠?”
男人说这几句话的语气中含的仇恨之烈,丝毫不亚于刚刚他看向那几个北狄人的眼神中的仇恨之火,
闻言,薛岁安又抬头看了上手的云千羽一眼,只见男子脸上仇恨的表情毫不掩饰,手里握着那扇柄更用力了,以至于指节都有点微微泛白。
瞬间,薛岁安似乎感觉到自己找到了一条接近这十六王爷云千羽的秘密通道,
于是她一面看着云千羽,一面慢慢道:
“其实要尽灭掉北狄人倒也不难……”
“哦,”闻言,男子立即抬头看了她一眼。
见男子难得如此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薛岁安也不打哑谜,继续道:
“我大景是农耕之国,那北狄是游牧之国,农耕之国要打败游牧之国,就需要建立起比那游牧之国强百倍千倍的强盛经济才行,
只有建立强盛的经济,一面用建立起的强大经济财富培养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军队,一面为这只强大的军队找一个一流的主帅,佐之以严酷的操练和铁一般的纪律,再配合绝对公平合理的奖罚,那打败北狄人定然是迟早的事,
这就是所谓的用经济的优势来弥补军事的不足,
之前大景作为农耕之国能够压制住北狄那样的游牧之国几百年,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
说着,薛岁安看了一眼云千羽一眼,又看了看他面前的账册,继续道:
“而臣女之所以不顾风险希望王爷把程青莲给臣女的账本呈交到圣上面前,最根本的考虑也是为了这一点……”
薛岁安转口转的这么突然,云千羽不由愣了一下,他瞟了她一眼,他也看了看放置在眼前的账本,笑道:
“薛世女刚刚不是才说你是为了利用这账本打击九皇女崔丞相一派从而保住太女吗?
怎么口风一桩,又突然把呈交这账本跟灭掉北狄人关联起来了?”
说着,男人停了一下,又瞟了瞟她,道:
“薛世女一会儿这个说法,一会儿那个说法,可见不是个老实的,
就是不知薛世女要本宫呈交这账本的背后还存着多少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了?”
听男人这么一说,被男人这么一瞟,薛岁安愣了愣,
她感觉她从来没有被十六王爷云千羽这么温和的对待过,
虽然十六王爷云千羽刚刚说她的话听上去有点像指责,但语气跟之前他指责她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他之前指责她,恨不得用冷冻三尺让她自恨自愧到死才好,而刚刚指责她的语气则轻飘飘,软乎乎,类似于春风细雨,暖意绵绵的,听着人都有点飘乎乎起来。
想到这里,薛岁安心里一喜,心道:
看来,保太女不是这十六王爷云千羽的真正目的,灭北狄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