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元熙十五年六月初六,这日艳阳高照,宜动土,宜纳娶。
魏国公府因府里的嫡小姐五小姐终于要纳初侍了,主夫高兴,给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多赏了一个月月钱,新衣裳也赏了,说是沾沾喜气,因而人人都喜笑颜开,欢欣鼓舞。
薛岁安一大早也穿了一身红色新衣,这衣裳虽算不得大婚的新娘礼服,但也算一套繁复华丽的礼服了。
她站在镜前揽镜自赏,只见少女轻施薄黛,云鬓如鸦,红衣红妆,艳丽照人。
她笑了笑,志得意满的走出卧房。
正准备去长青院请安时,却见岁安居的管事爹爹苗爹爹手上捧了个礼盒喜气洋洋过来行礼道:“恭喜小姐今天得纳初侍。东厢几间的新房已准备停当,就等新郎接过来了。”
又道:“这是夫人身边的林管事送来的,说是夫人给你的,恭贺您行初侍礼!”
东厢房的几间房因靠近薛岁安的卧房,是为方便玉溪以后照顾薛岁安起居,安排做了薛岁安和玉溪的新房,以后也是玉溪的坐卧之所,说是待日后正夫娶进门还有玉溪怀孕了再另行分院子住。
薛岁安听了,点了点头,笑着接过,对苗爹爹道:“苗爹爹,今天大厨房预备了几桌席,待新郎接过来 让岁安居的人都去吃席去吧!今晚尽情吃喝,就当吃了我和玉溪的喜酒了,也算玉溪与大伙相识一场。”
苗爹爹笑着答应着,道:“奴才这就去吩咐,院里的丫头小子们听了了还不知怎样高兴呢!”说毕,欢喜而去。
薛岁安看了看手里她母亲送她的所谓初侍礼的礼物,哼笑心道:她娘昨夜来去匆匆竟然能抽出空来给她这个女儿送礼还真是难为她了。
薛岁安随意打开,最上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悉知明日为汝初侍礼,送此薄礼聊表母心,愿吾女初侍礼顺利成礼,从此娶夫纳侍,为吾魏国公府绵延子嗣,传承香火,不负母父列祖列宗之意。
额,这纸条文绉绉的,其实粗俗的来说就是,女儿啊!老娘我知道明天是你破处的好日子,祝你顺利破处,从此多娶几个男人,多生几个孩子,为我们老薛家传宗接代,这样才不算辜负了你老娘老爹和列祖列宗的意思。
薛岁安觉得好笑,随手把纸条又扔进盒里,翻了翻里面东西,居然是几本春宫图册。
薛岁安挑了挑眉,心道: 他们大景人这生理教育做的还是不错的,女儿行初夜,当母亲居然给女儿送这个。
其实不单是她母亲,他爹陆鸿之前早就派了人给她送了几本春宫图了,还是请顾爹爹亲自送过来的,当时顾爹爹一面让她好好看看,一面羞的不行。跟她说完就忙不迭的跑了。
她娘给的这几本春宫图看着倒是比她爹给的新,只见画上男女纤毫毕现,交欢动作也热辣大胆,饶是薛岁安这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也看得脸红心热不已。
她翻了翻,像被烫到手似的赶紧把盒子关了,然后吩咐一个小侍给送到她房里去。
一面走,一面感慨这大景人真是含蓄的时候真的含蓄,大胆露骨的时候简直让她这个现代人都望尘莫及。
薛岁安红着脸清咳一声,然后带着桃子去了长青院,
一路上遇上的下人大概是因为得了喜钱或是难得凑主子的趣,都像苗爹爹一样恭喜她得纳初侍。
饶是薛岁安面皮厚,心理建设好多次直把这大景的所谓初侍礼认作是大景女郎的普通成人仪式而已,但一路这样被人恭喜的走来,还是有种仿若初夜被人围观羞耻感。
进了长青院正房,只见除了要生的莫侧夫,其余庶夫庶兄都坐在她爹的两旁请安说笑中。
话题不外乎是说薛岁安纳初侍后就算真正成人了,以后替魏国公府传嗣香火,她爹含饴弄孙指日可待了之类的。
一见薛岁安来了,众人皆笑说:“新娘子来了 。”
薛岁安被调侃的脸突然变得绯红,款款上前道:
“岁安给父亲请安,给几位爹爹请安。几位庶兄好。”
少女朱唇皓齿,红衣映颊,眉目含笑,喜气盈腮,秀美无双,言笑晏晏间让坐在主位的陆鸿一瞬间想起了自己妻主薛嫣少时的样子。
他细看回忆了半日,才笑道:“起来吧!”
薛岁安站起,看了看她爹陆鸿的脸色,只见她爹也着了一件新衣,神色早不复昨日的阴沉,大概因为敷了粉涂了眉又带着笑倒是显出了几分精神和喜意。
众人用过早膳,又一面喝茶一面谈笑凑趣。
“咱们府上自从上次夫人纳了那莫画,竟已经快十年没办过喜事。虽不过纳个侍,但那玉溪那孩子看着不错。这样的好孩子娶进门也算喜事一件了。我派了我身边的赵爹爹去道了贺,也算是给玉溪那孩子一个体面了!安姐纳了玉溪,将来再好好娶几房夫侍,主夫您就等着抱孙女孙子吧!”
又道:“咱们夫人也真是的。今天是安儿成人礼的好日子,她就算公务繁忙也不能不管不问呐!听说昨晚还连夜回来看了如画院那位呢!哎,难不成自己的嫡女还不如一个宠侍重要么……”
正当大家愉快的喝着早茶玩笑时,只听柳叶一如既往的一面讨好一面煽风点火道。
柳叶的话一出,顿时让正房欢快的气氛一僵。
府里人都知道昨夜夫人就为了“不放心”如画院的莫侧夫二三个时辰也非要赶回府里看莫侧夫一眼,让匆匆赶回府里的主夫陆鸿很是不悦,连夫人身边得脸的大管事林管事都被下了面子。
大家都知道这事让主夫膈应的很,万不要拿这事去触主夫的霉头,尤其今日还是五小姐的好日子。
可柳侧夫却偏偏在主夫高兴的时候提起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一时人人都住了嘴,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柳叶也不是故意说那些话膈应陆鸿,而是昨夜知道夫人来去匆匆就为了看那莫画一眼,心里吃醋不爽,又习惯煽风点火,于是那些话就脱口而出了。
待说完之后,见一道道责怪的视线看着他,柳叶不觉脸上笑容僵了僵。
一旁的薛岁安也有些无语,虽她一向觉得这柳叶虽是她庶父,但是这多嘴多舌,无事生非的个性真是令人讨嫌的很。可今天是她和玉溪的好日子,她可不想气氛变得这样尴尴尬尬的。
于是笑道:“谢柳爹爹关心,其实娘也没不管不问,她今早派了林管事给我贺礼了。”
柳叶见有人搭理他了,于是还想说什么,可还没开口就被陆鸿打断道:
“好了,今日就到这儿,留安儿在这儿陪我说说话,你们各忙自个的去吧!晚膳传膳再过来吧!今天是安儿纳初侍的好日子,夫人虽回不来,但咱们爷们一起聚聚也是一样的。”
柳叶闻言,立把话噎了回去,见主夫陆鸿的脸上实在不太好看,便跟其他人一起行了礼退了出去。
待众人散去后,薛岁安担忧的看了陆鸿一眼。
只见陆鸿撇她一眼,轻笑道:“你这孩子,瞧我做什么? 我早说了,你娘做的那些事儿,我要真计较,大概也活不到这个时候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爹其实高兴的很。想不到当初抱在爹怀里的小团子竟也纳侍成人了。将来你好好娶几房夫侍,好好生几个孩儿,你爹我这辈子也不求什么了。”
薛岁安见陆鸿脸色,似真不大介意的样子,便也笑道:“那爹爹可要等着帮我带孩子了,说不定将来孩子一多,您还嫌烦了呢!不过,你可以多包几个压岁钱,谁乖就给谁。”
陆鸿听了,脸上真心笑了起来道:“若真有那么一天,爹爹可不嫌烦。你们尽管生来就是。”
薛岁安见陆鸿高兴,趁机道:“爹爹,我想亲自去玉溪家把玉溪接到岁安居去。”
薛岁安以为这么一个小要求她爹陆鸿必是答应的,毕竟他爹看着也挺喜欢玉溪的,这么一点小恩典岂能不答应。
却见陆鸿收了笑,否道:“只是纳侍又不是娶亲,哪儿用得着你亲自去。且不说玉溪家就是在府里,况你一个主子亲自跑到下人区去接亲也不太成样子,让人看着不像不说,这事传出去也不大好听。若被你日后正夫家里知晓,他们也定是不悦的。”
陆鸿见薛岁安沉默了,上前为薛岁安整理了一下礼服,轻道:
“今儿是你的好日子,高兴点!你心疼玉溪,喜欢他,爹爹就算爱屋及乌,难道不会心疼他喜欢他几分? 可你要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玉溪再怎么也只是一个侍,你若对他爱重太过,不说将来正夫进门后玉溪在他面前不好为人。就是让外面人看着,也不是我们这样大家子的体统。”
自己不过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想去玉溪家接个亲,玉溪家又不远,怎么也被她爹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来。又听到他爹一再强调玉溪不过是个侍,将来正夫上门会怎样之类的。
薛岁安听了顿时不自在的扭了扭。她虽也知道她娶正夫是早晚的事儿 ,但在她和玉溪的大喜之日总是提到这一点还是让她挺不舒服的。
陆鸿见状,笑道:“你这孩子,今日过后就是真正可以顶门立户的女人了,怎的还这样扭扭捏捏的。你也用不着觉得委屈了玉溪,府里给他的礼遇已算是历代初侍最好的了,况他既做了你的侍,哪能一点委屈都不受的。”
又道:“我让顾爹爹亲自去接总可以吧!府里谁都知道顾爹爹代表我,这样总算是给了玉溪面体面了吧!”
薛岁安听了,知道这已经是她爹的最大让步了,重新欢喜起来道:“谢谢爹”
…………
另一头,今天魏国公府除了东区主人院落岁安居和长青院的院子,西区玉溪家李家的小院子也热闹非凡。
西区住着的魏国公府下人们都知道木拐李家的儿子玉溪终于还是给府里嫡小姐做了初侍,今天就是办事的好日子。
因而知道的,谁不来巴结奉承的。
玉溪母父木拐李和阿椿在这魏国公府里当差几十年,从来没有觉得哪一日像今日这样体面热闹的。
不但府里外院几个大管事大管家都来他们家里来道了喜,就连各院主子也派了身边的爹爹来道了贺。
连同周围四邻,花园子里一同当差的,还有平日相交的也都来凑热闹,一时他们家的小院子乌压压挤满了贺喜的人。
都在又贺又羡木拐李和阿椿养了好儿子,将来要过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