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你那位朋友陪着你?”
想到那个对自己隐隐带着敌意的少年,宋凛溪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姜妤柒不满的扯了扯他的衣摆,语气执着又有几分娇纵:“你不在,我睡不着。”
宋凛溪并没觉得姜妤柒的话很过分,也没觉得太过暧昧,反而被她言语间的生动可爱到,心里忍不住想笑。
他抬手从姜妤柒手里拯救出被揉皱的衣摆,薄唇微微上扬。
“那现在我在了,你要把昨晚没睡的觉补回来吗?”
姜妤柒沉默,挣扎片刻后犹豫着点头。
宋凛溪把病床摇下去,像前几晚那样拿出手机,准备给她念一个睡前故事。
听故事前,他的衣摆又被姜妤柒攥住,那双琥珀色眸子期盼的望着他,熟悉的问题响起。
“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去看爸爸?”
叶安当场身亡,都没有抢救的必要。
在姜妤柒昏迷期间,姜挽已经让人帮着把他的后事处理了。
当下吊着姜妤柒去拥有求生欲望的,无疑是苏醒当天,宋凛溪对她说的那句,只有她尽快康复,才能出院去见姜父。
因此每晚被噩梦惊醒,宋凛溪来哄她时,她都会不厌其烦的问上一句。
宋凛溪跟之前一样,很有耐心的回道:“医生说你身上的伤恢复的还不错,只要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很快就能出院。”
他并没给出具体日期,姜妤柒也没执着去问。
在宋凛溪温柔的嗓音里,她闭上眼睛,心里逐渐安定下来,缓缓进入睡眠。
等她睡熟,宋凛溪收起手机。
他贴心的给姜妤柒掖了掖被角,又坐在床边守了一会儿,确认人不会中途醒来,才放轻动作拿起装过粥的保温盒起身离开。
病房门被轻轻打开,又被轻轻关上。
宋凛溪刚转身,就跟一旁贴墙站的宴淮骁对上视线。
少年孤零零的拎着一盒小米粥,本来一身颓意,看到他出来后,又立刻变得尖锐危险。
尤其是看他的眼神,防备中又不失警告。
给人感觉就像一头被抢了领地的大狮子,明明很想扑上去用力咬死对方,却又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竭力克制着。
宋凛溪听宴母说过,面前的大少爷跟姜妤柒是青梅竹马,两个人的关系特别亲密特别好。
他如今17岁,正值青春,哪能看不出宴淮骁对姜妤柒除了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以外,还有对待心上人的喜欢。
他很想说宴淮骁没必要防备自己,他跟姜妤柒才认识,说不定等她出院后就不会再有机会见面。
可姜妤柒对他的那份特殊,着实把他想说的话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没办法,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平日里他相当识趣的不主动去触霉头。
但此刻目光注意到宴淮骁手里提的小米粥,宋凛溪顿时感到一阵尴尬。
他来时没看到宴淮骁,还以为他有事先走了……
这就尴尬了。
宋凛溪下意识将保温桶往后藏:“抱歉,我不知道你给妤柒买了早餐。”
不提还好,一提宴淮骁的表情变得更难看了些。
若非宋凛溪看上去就那种备受老师和家长喜欢的乖学生,老实人,宴淮骁还真忍不住想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炫耀。
他冷嗤一声,用高傲的语气口是心非道:“小爷没那么小气。”
这话的可信度,明显为零。
宋凛溪也不去戳穿,见他提着小米粥要去开门,又连忙压低声音:“妤柒刚睡着,还是先别吵她比较好。”
宴淮骁:“……”
这是在炫耀吧?
是吧?
一股无名火自心口猛的窜起来,迅速炙烤着宴淮骁的理智。
可一想到昨晚姜妤柒的情况,又像有一桶冷水迎头浇下,“呲”的一声后,连点火星子都没剩下。
宋凛溪能安抚好姜妤柒,那是他的本事。
而他拿姜妤柒束手无策,是他不行。
难不成连这也能怪到宋凛溪头上?
虽然宴淮骁看宋凛溪不顺眼,但他是讲道理的。
嗯…好吧,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连道理都不讲:)
里面躺着的可是他的柚柚,一直依赖另一个男人算什么事!
宴淮骁心里的烦躁打从得知姜妤柒依赖宋凛溪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不断累积。
即使眼下还没达到顶端,也阻止不了他爆发。
他忍了又忍,才没真的在一怒之下把宋凛溪赶走。
“吵醒了我再哄她睡。”
狠话放的嚣张,但他的身体很诚实的没有去推病房门。
虽然昨晚的情况宴淮骁是第一次见,可平时护工会跟他和宴母报告姜妤柒的状态。
——除了宋凛溪,不管是护工还是医生,都没法让姜妤柒在噩梦惊醒后成功入睡。
宋凛溪:“……”
他瞅了没动静的宴淮骁一眼,很识趣的道:“我去洗保温盒。”
…………
七月下旬,姜妤柒终于能出院了。
姜挽出差还没回来,安排了一个助理帮她办出院手续。
本来还有不少朋友想来接人,但被她给拒绝,连宴淮骁和宴母也一样。
她身边只有一个宋凛溪。
上了车,姜妤柒直接让助理去城北的陵园。
姜父就埋在那儿。
七月盛夏,烈日炎炎,连一点微风都没有。
人站在太阳底下,要不了几秒就能被汗水打湿,连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晒的生疼。
姜妤柒抱着姜父喜欢的小雏菊从车上下来,随意一抬眼,就能远远望到半山腰密密麻麻的墓碑。
有太多人被埋葬这在,不管生前辉煌还是落败,最后都只能化为一抔尘土。
想到这么多冰凉的墓碑里,其中有一个是爸爸的,她忽然就有些不敢往前走了。
就在这时,头顶多了一个阴影,一只纤长的手递来纸巾。
姜妤柒恍惚了一瞬,缓缓偏头看向为她撑伞的宋凛溪。
他站在灿烂的阳光下,温和俊雅的脸上露出一抹令人安心的笑:“先擦擦汗。”
由于常年体温低,他哪怕暴晒在太阳下也没怎么出汗,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清爽。
姜妤柒心里的害怕和恐惧,一点一点被安抚下来。
她接过那张纸,哑声道:“谢谢。”
“不客气。”
助理停好车过来:“小姐,走吧。”
说完,默不作声的走在前面带路。
姜妤柒看了头顶的黑伞一眼,又看着那只握着伞柄的手。
“一起撑吧。”
宋凛溪想说他不用,姜妤柒已经往前走去。
没办法,就只能撑着伞走在她身边。
不过伞布还是尽力朝姜妤柒那边倾斜,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在阴影下。
步行约十分钟,三人终于来到姜父的墓碑前。
叶安生前的职业是导演,虽然不是什么知名大导,但也凭借独特的人格魅力和优秀的作品,获得了不少圈内朋友和粉丝。
得知他出事的噩耗,有不少人自发来到他的墓前献花祭拜,送他最后一程。
至于他的女儿,因为叶安把她的信息保护的很好,又有姜挽这个当妈的把控局面,所以大家并没去打扰姜妤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