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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日子已经由夏转入秋季,翠色欲流的草原变得满目枯黄。

远处燃着篝火,草原上的草原的儿女载歌载舞,草原白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顾爻仰躺在山丘上,头顶是矮树光秃秃的枝丫,今夜又是中秋,那头顶皎洁的一轮月色,像是触手可及。

伸出手,却又发现它是那样遥远。

顾爻穿着艳丽的草原服饰,衣服上的毛边柔软又舒服。

那幻化出的乌发被沉眷编出漂亮的辫子,艳红色的珊瑚珠子缀在乌发上,看起来漂亮极了。

“阿爻,应该冷了吧?要不要试一试这草原的烈酒?”

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顾爻闻言偏头看去。

沉眷拎着个酒壶就上来了。

顾爻坐起身,顺势接过沉眷抛过来的一壶酒,脸上笑意渐深。

“草原白?我们的小狐狸,存着什么心思呢?”

顾爻揭开盖子,浓烈且呛人的酒气随之传来,比之清淡浅雅的桂花酒,这草原白不知烈了多少。

草原白又称闷倒驴,纯粮食酿造,是数一数二的烈酒。

沉眷还未说话,他的身后就窜出来一个人,“你们大宣人就是太娇气了,这闷倒驴可是我们草原上最有名的烈酒,冬日去山间打猎,无论多冷,只要闷两口,身子立刻就暖起来了。”

说着,那人嫌弃地上下打量了顾爻一眼,“看你也是文弱书生的模样,确实是不适合这闷倒驴的,你要是喝不了可不要浪费,我去向我家夫人要些马奶酒。”

顾爻闻言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着缓缓站起身,静静地看着这从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的小孩。

一米九的壮汉,也才刚刚及冠。

照顾爻的眼光来看,就是个幼稚的小孩。

沉眷面色却是一沉,一脚直接踹在面前少年的小腿上,眉目冷冽,

“完颜峰,你要是不会说话,我不介意教一教你!”

说着,沉眷解开了手上的护腕,指节咔嚓作响,盯着完颜峰的目光不善。

完颜峰感觉肩胛骨的伤又是隐隐作痛,他赶忙摆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我错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算是被沉眷揍怕了。

西菱崇尚力量,只要不闹出大事,那就是以实力为尊。

打架打输了去找家长那是最丢人的行为。

要是有骨气,面子是要自己给挣回来的。

就算完颜峰是如今西菱最小的皇子,也不行。

要是打架打输了去摇人,那是要被人嘲笑一辈子。

沉眷自然也是知道,他抬脚就想把这碍眼的电灯泡踹下山坡。

顾爻却是轻轻一拦,朝着他摇了摇头。

沉眷收回正义的一脚。

顾爻摸着下巴,略微思索了一下,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我记得你好像两天前及冠了吧?”

完颜峰蹲着,专心致志地拆着那一条刚刚考好的羊腿,头也不回地答道:“是啊。”

顾爻满意地点点头。

及冠就不算小孩了。

他一把揪住完颜峰的领子,将人从地上薅起来。

完颜峰一脸懵逼。

完颜峰被踹一脚。

完颜峰滚下山坡。

完颜峰骂骂咧咧。

一阵清风拂过,羊腿的香气混着酒香,是草原上最奔放的味道。

踹走一个电灯泡,顾爻舒心地席地而坐,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狐狸,过来。”

沉眷乖乖坐下。

顾爻一下子揭开两坛草原白,递了一坛给沉眷。

那镶满华贵宝石的匕首,成了片肉最好的工具。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烈酒灼心,却好像能压下世间一切哀愁。

顾爻晃着酒坛,看那高悬在天上的明月,好像都出现了重影。

他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沉眷撑着手臂半躺在草地上,就看见素日清冷稳重的人此刻却像是扑蝴蝶一般,不停抓着什么,他笑着,看着,仰面又灌下一口烈酒。

头顶同样是高悬的一轮明月。

同样的场景。

却不再是孤身一人。

月下共饮,终究是做到了。

不再是“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这个人,真真切切就在自己身边。

沉眷一时竟分不清此刻的自己是完颜珏还是沉眷,他好像又是那个掌管西菱二十多年的王。

西菱的子民都说他是个好首领,是个好的君王。

却没有人知道,午夜梦回,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丧家之犬般可悲。

他曾经遇到一颗明珠,却没有将他带走。

后来明珠跌入尘埃,混在血泪之中摔碎。

他曾经被一轮明月照耀,却没有抓住他。

月光之下扬着肆意笑容在“扑蝴蝶”的人好像是那镜花水月,是他发的一场癔梦,醒来了,西菱的王帐依旧空荡。

他的枕边依旧寒凉。

沉眷在迷蒙中放纵自己。

他伸手一把抓住顾爻的胳膊,本就脚步不稳的人,直接被带得脚步趔趄,直直栽进他怀里。

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顾爻感觉脑子更晕了,还没来得及说话,细细密密的吻随之落下,迷迷糊糊间,顾爻感觉自己的手腕好像被人压住了。

烈酒燃起的温度,久久无法消退。

将人的理智全部烧断。

秋日干涸的山谷之间突发山洪,皎洁的月色之下带起一阵奔腾的水声,山谷间回荡着风声,卷携着草香,融合成一曲哀婉的调子。

是远处传来的马头琴声。

篝火旁无知无觉的人依旧载歌载舞。

溺毙在这场山洪之中的,只有两个草原上外来者。

漂亮的悬丝傀儡,瓷白的肌肤被逼得通红,坏心思的表演者,控制着他做出许多优美的动作。

一出戏到了高潮之时,漂亮精致的悬丝傀儡像是濒死的天鹅,紧紧攀附在表演者身上。

而安抚好自己手中的悬丝傀儡,是每一个表演者必修的功课。

而沉眷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温柔拍着人偶的脊背,将他放在最高的位置上,“大人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其实好戏刚刚开场,又如何能这么快收场呢?

只是失去了思考能力的悬丝傀儡,只能相信牵线的人。

无论牵线的人想要做什么。

他都只会遵从。

远处的篝火都已经熄灭,只剩下星星点点的亮光。

皎洁的月色下,身形颀长的少年抱着自己的爱人,缓缓向着来路回去。

而累了一晚上的爱人已然睡熟。

少年贴心地为他整理好汗湿的鬓发,神思却已经飘到了九天之外。

他觉得,这酒,还是可以多喝喝的。

有利于接下来的冬日暖身。

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