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走出橘子,余燃看着被家人围在中间嘘寒问暖的陈昭,那张青紫的脸上带着些无奈的笑意,却任由那个温柔地妇人将他转来转去地上下打量。
余燃知道,那是陈昭的母亲。
他见过的。
是个很温柔的人。
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更衬得余燃一个人孤家寡人。
等到被盘问了一番,陈昭才被放开。偏头看着垂着脑袋,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的余燃,他大步走过去。
“余燃,我爸妈想要感谢一下你,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余燃猛地抬头,目光落在对面几人身上,妇人的眸光温柔,男人的眼神也带着些感谢,甚至那个女孩眼神都亮晶晶是,带着些崇拜。
他们温柔和善,是生在阳光下的人。
自己,格格不入。
他捏了捏拳头,忽然感觉自己无所遁形,面对他们的和善,有些无措。
看着脸上带笑的陈昭,他忽的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冷硬又艰涩,“不用了,就当我日行一善吧。”
说罢,就转身离去,只是那脚步匆匆,总透着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陈昭想要追上去,转眼间却就没了那人的身影。
他挠了挠头,搞不懂这人的想法。
只是看着余燃的背影,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到机会。
余燃也曾在思考,自己为什么就那样懦弱,找了陈昭那么久,却轻易就落荒而逃。
再次相见,是在学校的开学典礼上。
余燃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致辞。
他是今年的状元。
陈昭站在台下,看着台上致辞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这人。
余燃生得好看,成绩又好,这样的人在枯燥的学习生活中,那简直就是风云人物。
开学典礼散场,已经有好几个女生围住他。
余燃蹙了蹙眉,有些不耐烦,正想让人让开,却有个人逆着人流,从身后准确抓住他的手腕,看不清面貌。
他的手下意识一动,扣住这人的手腕,眼神闪过一抹凶光,一瞬间就拿出平日离打架的狠劲。
“疼疼疼,轻点,轻点。”
熟悉的声音传来,让余燃有一瞬间的怔愣,手上松了力道。
陈昭笑容扭曲,揉着手腕,一脸幽怨地瞪着余燃,“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凶啊?”
不知道是不是陈家基因问题,陈昭生得极白,那手腕上刚刚一掐,已然留下指印。
红中带青,看起来有些吓人。
余燃抿了抿唇,没有回答陈昭的话,面色却越发冷沉。
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几个女生,现在都不敢说话。
他自是知道他手劲多大,上前一步,拉着陈昭的手,直直地就往外走。
陈昭被拽得一个趔趄,脚步赶忙跟上,有些疑惑,“余燃,你带我去哪啊?”
余燃抿着唇,没有说话,拉着人就往前走。
等到了医务室门口,他才放开陈昭。
陈昭看着头顶医务室的门牌,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不用这样吧,就这么一点伤,我的体质就这样,我妹也一样,就是遗传我妈,皮肤白了点,明明没多大事,看起来就像是很严重,真不用拿药,我们赶紧回去,等会上课来不及了。”
说着,陈昭甩了甩手,一脸随意,作势就要拉着余燃走。
余燃不言语,却轻轻扣住他的手腕,将人往门里一拉。
坐在医务室的小床上,看着在往自己手上倒红花油,迅速揉搓着的余燃,陈昭忍不住调侃,“余燃,你这架势,看起来很熟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杀猪似的嚎叫声响彻云霄。
惊得窗外的鸟都一颤。
红花油在掌心搓热,余燃毫不留情在那白皙的腕子上推开那片碍眼的青紫。
等到那片淤积的青色散开,才怔松些,将红花油盖上,走到一旁卫生间洗手。
陈昭却疼得直飙泪,泪眼汪汪地捂着自己的手腕,像是个被欺凌的小可怜。
“你上药就上药,能不能不提前说一声啊?真的很疼啊?”
余燃一脸淡漠,垂眸洗着手,“刚刚不还说没事吗?”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却正好对上陈昭控诉的眼神,婆娑迷离的眸子,盈着水雾,看起来清透又漂亮。
下一句怼人的话就哽在喉间,散了个干干净净,他不自在撇开眼,喉结滚了滚,耳根却红了个彻底。
他装作不经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却糊了陈昭一脸。
陈昭气急败坏,从床上跳下来,作势就要往人身上扑去,“余燃!”
张牙舞爪的,像只没什么杀伤力的小奶猫。
余燃退开一步,避开了陈昭的虎扑,摸了摸鼻尖,“抱歉。”
少年垂着眸,发丝垂顺,看起来倒是带着些乖巧,不似初见那样乖戾。
好看极了。
陈昭想不到什么高端的形容词,若真要说,大概就是眉目如画。
失了戾气的余燃,就是这样,眉目如画。
陈昭心里那股升起的火突然腾地一下熄灭了,他摆摆手,“算了,我跟你个闷葫芦计较什么?”
余燃闻言却笑了笑,微微歪头,“那就多谢陈大少爷宽宏大量啦。”
陈昭被捧得有些高傲,抱胸昂起下巴,真端出一副少爷架子,“那是!”
就像是一只骄矜的小猫。
少年看着猫咪,唇角是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浅笑,那是少年朦胧的心动。
在后来的求而不得的漫长时光中,余燃也会想,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那个笨蛋动心的?
这个问题,后来许久都没有想通。
后来陈昭也问过他,为什么能喜欢他那么多年?
余燃也回答不出来。
只是在一日日的形影不离间,就无法再移开目光了。
那个天生就是发光体的少年,占据了余燃的往后余生。
他们一起渡过最重要的三年,一起考进A大。
在同一个宿舍。
同一个公司。
在顾爻和谢规的婚礼上,看着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在庄重的仪式上,许下自己最郑重的誓言。
向来冷静克制的余燃,放纵了一回,喝了个天昏地暗。
他忽然想通了。
他想要放手了。
太累了。
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也算是事业有成,陈昭都已经抱怨过好多次他妈的催婚。
好像是过年回家就要去相亲了吧。
余燃没敢听下去。
他终究是找不到一个家的。
等到陈昭发现他的时候,余燃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他想要架着余燃走,可余燃整个人就像是没骨头似的,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
陈昭有些无奈,酒精过敏不能喝酒,还真就是劳碌命了。
他一把将余燃背起来,朝着婚礼最近的度假山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