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爻回到若棠院时,已经换了身衣服。
看着烛光中坐在桌前等着自己用晚膳的少年,他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心。
就像是漂泊无依的航船找到了可以停泊的港湾。
步韶栾看着桌上的菜出神,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在空气中一点点没了热气。
少年那原本还有些喜悦的心情,渐渐沉了下来。
沈慎为守在门口,看见顾爻回来了,正想喊人,顾爻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等到顾爻站在步韶栾的身后,桌前的人却还在失神。
顾爻笑了笑,突然有了些想要恶作剧的想法,冰凉的指尖直接掐住了少年的脖颈。
步韶栾回神,感受到脖颈上的力道渐渐收紧,却没有半分害怕。
这近在咫尺的清浅檀香,他就知道来人是谁。
“掌印这是出去了大半日,一回来就想当乱臣贼子吗?”
顾爻感到有些无趣,本来还想着要吓吓步韶栾的。
他放下手,顺势坐到少年身侧,偏头问道:“陛下怎知道是我?”
青年的宽袖拂过颈侧,是独有的檀香。
步韶栾眼神暗了一瞬,笑了笑,凑到人的脸颊边亲了下去,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迅速退开。
“自然是因为我与阿棠心有灵犀啊。”
顾爻猝不及防被偷袭一记,也只能抹了抹脸上的口水,侧眸白了步韶栾一眼。
这一记白眼对于步韶栾来说属实是没什么威慑力,反倒是看出了些许嗔怪的意味。
要是那眼尾再带点红……
步韶栾撇开眼,耳根有些泛红。
少年轻咳一声转移注意力,“掌印也该饿了吧,这些菜都凉了,朕让他们端下去热热。”
顾爻侧目看去,少年微红的耳根在晃荡的烛光下暴露无遗。
他饶有兴致地支起下巴,打趣道:“陛下这是怎么了,脸怎地这般红?”
本就有些窘迫的步韶栾撇过脑袋,想扭开自己的脸,却让那红透的耳根展现得更加清楚。
顾爻的指尖轻点着桌面,总觉得步韶栾这模样有些眼熟。
脑中灵光一闪,嘴比脑子还快地秃噜出去:“陛下,自己做的事,怎么跟小姑娘似的害羞?”
步韶栾闻言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像是不理解“小姑娘”这个词是怎么和自己有关系的。
青年散漫而轻佻,本来是没想说出来,可是看到步韶栾这呆呆的模样,心底上那点子恶趣味蠢蠢欲动。
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就一把将拉过来。
青年的唇角蕴着笑,原本昳丽精致的面容更显魅惑。
让步韶栾一阵失神。
“陛下,好看吗?”
许是晃荡的烛光晃了眼,少年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没有比他的阿棠更好看的人了。
顾爻看着少年像是被自己蛊惑到的模样,十分满意。
他最喜欢的就是步韶栾为了自己失神的样子。
尤其是在……
轻轻在少年的唇上落下一吻。
步韶栾的呼吸一滞。
青年却像是逗弄宠物一般,给了点甜头,转而就退开。
葱白的指腹轻轻揉捏着少年耳垂,看着少年的薄唇上染着水色。
顾爻眸光微沉,忍不住舔了舔唇,扬起一个恶劣的笑。
“好乖。”
顾爻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步韶栾被盯得有些紧张,身子有些僵硬,手指也不自觉地揪着袖角。
正当两人僵持着的时候,门外传来沈慎为的敲门声。
顾爻笑了笑,立即放开了勾住少年的手。
“陛下,用膳吧。”
步韶栾松了一口气,可当鼻尖清浅的檀香离去,心中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晚膳后,顾爻换了身轻薄的衣服,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即将步入七月的上京城属实是有些热了。
就算是房中摆了冰,还是热得不行。
顾爻也不喜欢有人随侍,连个扇风的人都没有。
以至于这冰对于七月的上京城来说,实在是有些杯水车薪。
也就是聊胜于无了。
每当这种时候,顾爻就会格外想念现代的空调。
真是一个伟大的发明。
顾爻抬手擦了擦汗,看着最近派出去的暗桩传回来的密信。
各地的藩王还是比较安分的。
躺在床上久等不到顾爻的步韶栾,烦躁地翻了个身,坐起来看着外室还亮着的烛光。
明晃晃的,真是让人讨厌。
天气冷的时候,阿棠都是早早地上床,还让自己给他暖床,一起睡的时候还总是往他怀里钻。
现在天气热了,他恨不得把自己塞在冰块里。
每次都让自己先睡,然后一个人不知道熬到几点,明明在一张榻上,中间隔的距离都能再塞下一个人。
每次都是被自己磨得没办法了,才不情不愿地靠近一些。
今天又是这样。
步韶栾有些郁闷。
他穿着亵衣就往外室走,打算把人逮回来。
顾爻看着手上的密信,烛光就忽然暗了下来。
抬头,就看见步韶栾臭着一张脸站在自己面前。
步韶栾本来是憋着一口气出来的,想着最好是将人强行扛回去。
可对上那双清透的琥珀色眸子,那股气就像是被针尖戳了一下,直接软了下来,开口的语气也软和下来了。
“掌印,该休息了。”
顾爻还以为步韶栾有什么事,听到这句话,就只是笑了笑,低头继续看着密信。
“陛下若是累了,就自己先歇息吧。”
看着青年精致漂亮的侧颜,步韶栾深吸一口气,脸上摆出一副可怜又委屈的模样。
“阿棠,……”
步韶栾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唤了一声顾爻的名字。
听到少年这种调子的声音,顾爻下意识眉心一跳,微微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少年。
少年垂着眸子,羽毛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一颤一颤的,微微垂着的脑袋,是示弱的姿态,活像是一只没人要的落水小狗。
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