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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其他类型 > 第二次相恋 > 第520章 合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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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一直闭关的褚山爷爷突然来了葬礼上,二话不说拿出一份早以前的遗嘱公证书,告诉我、小叔早上说的我们终身为仇敌是什么意思。

他把一个人毕生的努力都挂在我身上,可二叔小叔这样的人,从娘胎里出来就是私生子的人,谁不是拼尽一生证明自己?可惜呀,爷爷到了绝路上,他不会放过仇敌的,哪怕仇敌是自己的儿子,他不认错,就一定会彻底毁了后世所有子孙。

褚山爷爷无奈,此时也只好带着带来的一群老臣躬了躬身:“惜时小姐,老爷在世时便打定了主意,早就同我说过,天下尚且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家宅何尝不是如此,但是分别、分别这两个字对于一个家族打击太大,当初傅家分为三房只是因为他心软,舍不得任何一个有出息的孩子低人一等,错误已经铸下,委屈您替他稍稍偿还,您是长房唯一嫡系子孙,理应成为整个傅家的话事人,逝者已矣,请您伤心之后便早做决断、切勿推辞,原三房泽宁小姐一行尚小,您务必端起长姐的架势,护好弟妹,守好家资,为他们铺好将来的路,否则外界贪心不足,光凭孩子们是顶不住压力的。”

我胸口好像有一股气堵着,十分艰难才吐出,余光是众目期待:“我、我对掌家管事毫无兴趣也没有能力,我接不下来的,何况这是小叔的家产,是他的心血!怎能不留给他的孩子?他遗嘱写得清清楚楚……”

褚山爷爷轻轻叹气:“老爷的遗嘱也写的清清楚楚,柯玹集团是他在世时创办的,从哪方面看,他都只属于老爷,老爷只将管理权交给三爷,三爷就只有生前花销的权力,惜时小姐,其实您要放弃继承权、将财产交还泽宁小姐也可,只要签个字。”

我赶忙打断他话:“那就签!”

“姐!”澄澄压低声音拽我,偏我无动于衷也只好去顶三房亲戚的脸色,他们要被抛弃了,这会儿顿时都如热锅上的蚂蚁,难得一见的团结、一个劲儿的嚷嚷起来。

“褚山叔!这话可不能胡说!我们三爷操劳一生,哪有把财产全给了侄女的道理?”

“是啊,而且惜时小姐是要外嫁的,难道要她把全部家产带去高家一起姓了高?就算、就算她已然有了傅姓的江苓小姐和江蕴小姐,谁晓得将来如何呢!”

“你这个糊涂虫!哪有自己反驳自己的?褚山叔你别听他,江苓小姐和江蕴小姐必定是大有出息的孩子,但惜时小姐方才自己也说了,她无心家产啊!退一万步,我们也得尊重惜时小姐的想法不是?她身体不好,经不起柯玹琐事折腾的!还是还给泽宁小姐的好,惜时小姐给规划的前路够清晰够细致了。”

“褚山爷爷,堂爷爷怎么会留这样的遗嘱呢,我们为傅家也是任劳任怨,他不能说不要我们就不要我们了呀!我哥哥可曾为家族顶罪坐了牢的……”

“闭嘴!这话也敢胡说!疏崖是一时不慎信了奸人的话,他坐牢与傅家有何干系……褚山叔,我们家绝不为此事怪罪谁,但请念在亲戚一场的份儿上,您给说句公道话!堂叔没这么绝情吧!是不是有人弄错了?”

褚山爷爷眼烦心乱,摆摆手压下三房一腔怨气:“没有误会,老爷立遗嘱时我就在侧,手书、录音、录像,什么都有,有谁不信的,可以上前来看,也可以请公家证明文书真伪,但首先我要提醒惜时小姐,您若要放弃继承权、也得听清前提,那便是三房存在,但像高家规矩一般存在,任何傅氏子孙都有争夺三房掌家的权力,一如现在的高家,选用最强势的子孙作为掌家,以长房为首,也可以让傅家突飞猛进。”

方才抱怨的声音又唰一下没了,大家面面相觑,这样的话落到耳朵里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好消息,从前是为着亲缘太远,争夺也没有结果才会依靠旁人过活,忍着耻辱受着脸色,如今效仿高家人人皆可一跃升天,谁还不打起精神?对手虽然根基深沉,可那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啊。

褚山爷爷离开棺材边,静悄悄的抹去眼泪,冲着我又拱手:“惜时小姐,我说一句私心的,您淡泊名利无人敢龃龉,但求您替泽宁小姐考虑,至少等在她成年以后、再把她放进斗兽场……”

他说什么我渐渐听不清了,只瞧着泽宁权衡利弊后也带着弟妹弯下腰,不甘却也无奈:“堂姐,请堂姐帮扶我和弟弟妹妹,哪怕只接下这个担子,遇事对我多加指点即可,往后、我都不会辜负父亲和堂姐期望……”

泽宁悬着的心彻底坠下去,称呼也瞬间从姐姐换成堂姐了,这时候就不是她不信我、是情势逼着她不得相信,就像当初的我一样,因为羸弱、就必须不情不愿的依靠一棵大树,根本看不清前路——哦,她倒是见过我的路了,二叔最初收养我时,他也是十分亲和慈爱的人的,所以泽宁怎敢保证我会不会随着时间为利益而改变呢?

澄澄一个劲儿的扯我,他最积极了,我望过去,眼底难以掩饰的急促和贪婪都在剜我的心,我想我会不会还有半分机会逃离呢?目光一片片望下去,三房众人眼见泽宁已经投靠了我,这会儿也顾不上小叔了,脚边的蒲垫连忙用来跪了我,年纪过长或要脸的也躬着身,求我千万不要丢弃亲长,他们没有犯错,以后更都为我所用。

三奶奶满心落寞,这会儿也缓缓抬眼起身,将目光投向裴圳:“小裴啊,傅文柯、真就这么狠心,什么都没给鸣延留一点吗?那鸣延自己呢,他也不给自己做一点准备么?”

裴圳方才一直思索,这会儿终于叹口气,点了点头:“傅鸣延让大家看到的、给泽宁规划的遗嘱是他所签的第二份,第一份就是褚山叔所说的,柯玹集团他确实只有管理权,他也没有多余的财产留下来,并在前几天疏忆抢救时私下跟我叮嘱了遗嘱分配,他说,只要时时活着,他愿意将全部财产交给时时继承,唯一请求是时时将弟妹抚养成年。”

“那是他亲女儿!他一向视泽宁作掌上明珠的、怎么舍得她以后都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啊,竟然把财产都交给这么个侄女……”三奶奶潸然泪下,此后也再也没有质问的力气,瘫坐在太师椅上痛不欲生。

我无话可说,还是裴圳过来,痛苦但也坚定的把手搭在我肩上:“可是现在,傅家明显也只有时时会全无杂念的替泽宁打理家产了,对吗?”

他像是支持我,但也仅仅是像支持我,真是信任,不会伸手把我往下压,我心里已晓得这就是个吃力不讨好还割舍不掉的活计,终究还是被长辈的连环套拴住,连贯着也想通些别的事,例如说二叔的计划、为什么会忽然直冲过来要了小叔的命。

我和小叔齐心对付他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在玛笪、头一次跟高辛辞和威廉正面相处,对手势力一瞬到了他根本无法抵抗的程度,他走到绝路上了、不得不折尾求生,其次便是家产的问题。

他不爱钱财,至少不是像对付我一样用最卑劣的手段得到钱财,他要求小叔带着我一起自杀,报酬便是老爷子的遗嘱因为我的意外死亡一笔勾销,他也不会跟小辈争夺三房家产,会顺利将三房所有财产渡给泽宁继承,他退避,傅氏彻底分家各奔东西,否则一定会从更多孩子下手,鱼死网破,对于已经对人生绝望的小叔,这该是最好的结果,但他如果心软让我活着,三房资产会自动转入我名下,就算我会心疼弟弟妹妹,有澄澄这个视财如命的人在,想来小叔一生心血也会一干二净的落入澄澄手中,他儿女就落魄街头了。

他以为小叔会遵从这个看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要求,对他而言,稍微一狠心便可以除掉长房和三房两根顶梁柱,也解决我继承二房这等最大的威胁,小叔所说“宿敌”就是此番意思,我一生痛苦都是他带来的,已经没有说和的可能了,他怕他斗不动了,百年之后我会把仇恨报复在哥哥身上。

而上一世他拼尽全力爱我,不过是颠倒了形式,打定主意我会放弃继承权,那时哥哥也大了,早有管家理事的能力,即使傅家变成高家那样的竞技场,哥哥也能脱颖而出,把二房牢牢握在手心。

相比之下,上一世是更仁慈些吧。

只是可惜了,世界转换,我走错了路,二叔也错了,他没想到小叔本来就不在意他这些“心血”,宁愿相信我,宁愿让我活下来、让自己儿女承担只足温饱的风险也要向二叔证明,他错了。

傅鸣堂错了。

遗书上洋洋洒洒的挥下最残忍的嘲笑:“你拼尽一生去争夺和维护的所谓金钱,权力,名声,我都不在乎,它们加在一块也没有我的妻子孩子重要,亦没有时时重要,傅鸣堂,你真的太可怜了,你以为这些身外之物把你包裹起来你就神圣纯真了吗?你依然是个可怜无助的老鼠。”

小叔真是个勇敢执拗的人,他唯一悲哀的点或许就是没有想到、连他的牺牲也在老傅算计之内吧?他的儿子去世也是老傅算好的一环。

老侯从始至终的笑脸提醒我这点,老傅是知道爷爷遗嘱内容的,和小叔一样,他们都是在解决掉所有的阻碍,让我吞并三房,对抗二叔。

没有一个人想过这对我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死去的小叔和疏忆是我至亲,对立面的二叔和哥哥也是我至亲,我们都曾在一桌上笑逐颜开、在一个屋檐下亲密无间的。

想通那刻我便痛彻心扉的笑,也带着哭,哭笑不得吧,笑罢终于脱力晕了过去,原本就孱弱的身体只怕这回要雪上加霜,在闭眼之前望见老侯总算敛下眉目,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招呼众人把我送回医院。

不知多久醒来,听见澄澄跟露露念叨三奶奶在老宅祠堂自焚了,刚送回去还好好的、亲自下厨给孙儿们做饭吃,结果就趁泽宁他们都在饭桌上的功夫,突然带着汽油冲进祠堂,疯一般一把大火烧了祠堂,自己挤在那火堆中间,不见疼不见怕,指着爷爷的牌位就吼。

“你毁了我!”

“傅文柯,你不得好死,那是你的报应!”

“你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孩子,你视亲生骨肉为仇敌,畜生不如!”

宣泄一番后,炽热的火苗燃上她深蓝色的旗袍,她又冲着二奶奶的牌位痛哭去了。

她才开始说“疼啊”、“疼啊”,但我们都晓得那不是被烈火灼烧的疼。

日子过得太久了,三奶奶对傅家也适应的太快,确实让大家都忘了她最初是被抢进家门的,爷爷偶然看了场戏瞧上她,二话不说绑她回家,三奶奶最初也想过宁死不从、要逃跑,是穿着喜服那日远远瞧见后院梅花树下坐着的、那时顾盼生辉风华绝代的二奶奶才改变主意,留下做了傅家宅院的三太太,最终被爷爷吸干了自己和儿女的血肉,被二奶奶骗走了最后为她存留的一点点干净的心。

她就死在那场哭诉的大火里了。

泽宁他们在外头疯狂哭叫着“奶奶”,没一个人能冲进去救她,三奶奶也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小叔和疏忆的葬礼过后我又在半梦半醒间操办了三奶奶的葬礼,三房原本最是人丁兴旺的,这一下死了三个,院子里都安静了。

小婶的病情急转直下,没多久开始缠绵病榻,咳嗽个不停。

泽宁变得沉默寡言。

泽欣整日以泪洗面。

疏童一下懂事了,向我道歉之后开始用功,没日没夜读书写字,逮着澄澄问问题都把澄澄问烦了。

最后便是最可怜的泽禄,她才六岁,对死亡没有清晰的认知,也没有人忍心给她解释,只好告诉她,奶奶爸爸和哥哥都去很远的地方了。

小泽禄于是日复一日在这三个人的房间中转来转去,转到某一日终于明白,死亡就是永远不会再回来……

哦,还有二叔呢,中计之后当即卷了财产带着哥哥们不知所踪,只留下在屋里对外界发生何时浑然不知的应祁和柯霖集团的空壳壳,于是我紧接着又继承了柯霖,偿还外债和恢复工作期间吩咐四方、一定要帮我找到我二叔。

告诉他,我真的很想、很想他。

日子也就在这恍恍惚惚当中过去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