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我终归还是没忍住塞了虞沛岸一句,他也知进退,晓得没法真跟我计较,打个哈哈也就过了,我和高辛辞便告别离开。
出了门手挽手,离家的路程不远,我们便没坐车,只叫管家开着车慢慢在后面跟,百无聊赖了高辛辞才想起问方才的事,我无奈的耸耸肩:“当然是背地里说他坏话喽,恰巧侯叔叔给我打电话,更是言辞犀利的骂他,被他家监控拍的明明白白的,而他呢,估计是想看他闺女能把我留到哪一步,没成想,撞着好事儿了。”
“哦——”
“诶不对,也不一定是他闺女。”我侧着脸坏笑。
高辛辞轻嗤一声摇摇头:“看来老侯还是告诉你了?我还想着别让你太难受呢,这下倒好。”
我耸肩:“刚开始是难受的,但方才看见虞沛岸那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我又好多了,已经没事了。”
小高同学失笑,这会儿也不由得搂上我的腰,隔了没多久却叹气,整个人都失落下来:“明天就要回去了,真烦,要是能离家出走就好了。”
我更是嘴角放不下,回头瞥一眼管家和司机都是识相的人,这才放心转回来抱着高辛辞脸颊亲一口,把人都亲愣了,羞涩的像是新婚般。
“大街上呢……”高辛辞咬了咬牙忍住冲动。
“两个别墅区之间的夹道,大白天的,佣人在家里忙活,主家的该去工作就工作去了、几个人逛街啊?你看这空荡荡的样儿,有什么关系啦。”我嘟了嘟嘴“埋怨”,紧接着又揽着人亲,大大的一声“啵”在街上都有回音:“可惜了,这要不是快过年了,我还真能陪你多待一段。”
高辛辞一听这话,一个热血上头恨不能当街给我揉成负距离了,“贪婪”的双眼抵在我面前,下一秒就要咬人似的:“可以吗?反正我家没有过年的习惯,素来该干什么干什么的,你也不想回津海吧?”
我怂得很,赶紧把人推开又故作严肃的撩撩头发:“别闹,今年不回老宅啦,你忘了?疏忆过两天要做手术,他挪不动,我也得早点回去看着他呀,小叔忙着,小婶又被三奶奶扣在家里不许她折腾孩子们了,弟弟妹妹今年可都托我照顾,我私奔了也不太合适。”
高辛辞眼珠一转还不死心:“那我跟你一起?”
“澄澄除夕可在家呢,你俩要打架?你可打不过他哦,季军先生,你和澄澄之间甚至还差个亚军……”我有点忍不住笑,很快被高辛辞虎口掐着像公鸡打鸣:“喔、喔戳了……”
他特不服气的松开手,真是大街上不好发挥,否则定叫我老老实实痛痛快快,这会儿只能四处看看,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行,你是最没良心的,这几天用得着我才跟我好呢,过两天照看起那群弟弟妹妹、个个跟亲儿子亲闺女似的哪还想的起我?我得做个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哪怕是恨我都行的!但你得记着,每天都为我抓心挠肝咬牙切齿的那种。”
我伸手捂了捂脸,随着他目光一起看,可这条街靠近富人区,除了珠宝首饰就是奢侈品店,我向来也不缺这些,有什么能让我印象深刻?除非高辛辞把整条街都买来送我,那我可能小小的感动一下,但显然他并没有这个意思,傻愣愣的看了许久,最终指向门楼边上最不起眼的一家小店。
“要不咱去纹个身?”
我傻眼笑出声:“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你要纹什么?”
高辛辞瞥我一眼:“你又不考公,纹个身有什么大不了的,咱就纹名字呗,你纹我的我纹你的。”
我瘪瘪嘴:“行啊,我是没意见的,但我两个名字,你要纹哪个?”
高辛辞犹豫了,或者说是记忆残缺了,千儿八百年前给他讲的故事,现在能有个影儿都算他记性好,其实我也不大在意,毕竟只是我出生两个小时后老傅随口一提且根本没上户口的名字,要不是写哥突然想起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我那会儿是叫傅疏璃的。
随“疏”字辈是因为郑女士身体不好,老傅就不打算再要孩子了,跟哥哥们一样,美其名曰是希望我像男孩子一样坚韧强壮顶天立地继承家业,然而那个“璃”字瞬间暴露了内心真实想法,连爷爷都忍不住斥责他,谁家管千难万险得来的第一个孩子叫疏离的?去个王字旁那还能是好寓意吗?老傅就一拍手说他想不出了,很快又装模作样跟郑女士爆发争吵,借机把我扔给林阿姨照料,让她当自己孩子养,说不准就不会把我要回去了,而林阿姨……
她那时候已经怀上默念,写哥和南行也有点病状显现,突然来大笔的抚养费可以帮她养孩子,自然是乐此不疲的,但按照林家“传统”她又实在不想叫我“林默抄”或“林默背”,好名字都被抢完了,她一番苦恼后只能写了几个好听的字让写哥抓阄,然后我就叫林惜时了,后来回傅家也仅仅改了个姓,因为老傅实在懒得给我起名了,郑女士更摸不着头脑。
嗯,从这个层面上看,老傅对我和澄澄属实是没偏心,我疏离澄澄附属于,哦,还有漾漾这个看着字眼不错的“树丛”宝宝,我们姐弟三个可真是让祸害的均匀服帖。
再回到小高同学这里,我犹记得他当年听说这事时严肃认真心疼的样儿,还抱着我跟我说:啊~不会的~你的名字绝不会是离别~一定是黎明的黎~
结果到今天全忘了。
嗯,也可能是我要求太高吧,我十三岁跟他说的话,至今已经过了二十四年了,他记不得也是很正常……
“那你想让我纹傅惜时还是傅疏璃?”
嗯?!小高同学突然发问差点闪瞎我的眼,他还真记着!那刚才的迟钝是在表示不理解?
我想了想摆手:“傅疏璃吧,那个笔画多。”
“你就这么想扎我是吧。”高辛辞嘴角颤了颤,也不知道是想见什么,没一会儿又放弃:“算了,我怎么想这个都不够深刻,我再考虑考虑,但打基础肯定得有个烛光晚餐,打扮的漂亮点,晚上跟我去城堡那边吧。”
“舰行极地啊?我都去腻了——”我懒洋洋的伸个懒腰,说实话那就是舰行为了扩大知名度才开创的游乐项目,名字听起来像极地公园,实际上进去全是船,各种各样的船!连海洋场馆都是船型!除了那个放烟花的城堡不是,虽然都造成玩具的样子了,可那也是小朋友才会感兴趣吧?舰行自己都说受众群体是五到十五岁的小孩子啦,而我……咳咳。
高辛辞颇为无语:“我是让你去吃饭又不是让你看企鹅,嫌弃什么啊?难道饭也吃腻啦?我让人去你小叔家借厨子哦,你家饭做的好吃。”
“那倒是不用……诶呀,你就别吵我小叔了呀。”我黏黏腻腻的拉回高辛辞的手放回我腰上。
其实我又何尝想回去呢?这种逍遥自在的日子简直没有半个小时是不爽的,颖京虽然坏人很多,但我又不用跟他们深交,回了家呢,至亲就变成坏人了,即使小叔焦头烂额一步离不开颖京,二叔更是被“玛笪特产”死死缠住脱不了身,但疏忆病着,漾漾又远在天边,为了孩子们我也放不下心的,一旦出了差错,责任还是在我身上,我也生怕有“八爪鱼”会硬抽出手来故意创造差错。
所以老宅那边顾不上了,吩咐岚岚带着所有人全部住到榭雨书和,每一分每一秒都盯着孩子们、尤其是疏忆,我还特意找了几个跟疏忆过敏原一样的人、他吃的每一顿饭每一杯水都先试过,虽然看起来有点不道德,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医药费有的是,我们这儿只自愿不强制,就是疏忆有点洁癖,试起菜才略显麻烦。
差不多两个月过去,风平浪静。
偏越是这样的安宁,我越觉得哪里藏了只猛兽。
回家的路上就这样一直发愁,直到夜幕降临,我稍稍化了个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勉强算漂亮了,随便披了个衣服就准备出门,结果高家的管事抵着门给我送了件礼服。
嗯……至于?
哇,让我看看这是什么?浅蓝色抹胸晶晶裙诶!这是什么?蓝钻皇冠诶!还老重!这个又是什么?是闪耀高跟鞋诶!
所以他非要我今天晚上成为公主吗?还是成为闪耀暖暖?
不对,我是闪耀时时。
但是我的保暖问题为什么没有考虑到呢!尊重一下冬天好不啦?哪怕这一路上九成都是在车上或是城堡餐厅,可我总要经过从车里到餐厅的一段路啊,我……
哦好吧这下面还压着一层白貂毛大衣,穿上就快到脚踝了。
麻烦是麻烦点,但对好看的衣服我还是有试一试的欲望的,由着佣人上上下下给我弄齐整了,发现确实还不错,就是鞋跟有点高了,走的累人,再就是貂毛好重,快给我压塌了,我朝着从头到尾都在一边欣赏的小高同学伸出手装可怜,演技爆发连腿都是打颤的:“老公,累了,走不动,我们在家吃吧好不好……”
高辛辞过来一把抱起我:“想得美,场地都收拾好了,走不动我抱你去!”
“吃个饭要什么仪式感啊——”我仰在人怀里一顿哭嚎。
小高同学不为所动,直等着我嚎没劲儿了才暗笑着道出一声:“因为我要跟你求婚啊。”
我忽然沉默,死嘴,怎么偏要问这一句,他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老实了,胆战心惊的到了地方,发现还真有那么点严肃,闭馆三天里,工作人员将餐厅打扫的一尘不染,甚至连身上的行头也是全新的,一身可爱的动物套装,直到了最中央用餐的桌上才走出几个衣着正式的小提琴手,我们一边吃着,他们一边配乐,到这儿还不算,甚至还有摄影师在角落里摩拳擦掌!
不会吧不会吧,高辛辞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我想要求婚仪式上闲杂人等免打扰,然后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最后还有人生照片?这些都应了!我还说什么来着,哦,烟花,没有烟花哦,高辛辞可能是开玩笑的吧……
我刚松了口气,结果下一秒从城堡露台处传来声鸣躁动,除了耀眼的烟花和爆炸声外,还有城楼下人声涌动,高辛辞伸手似要邀请我过去,我已经吓的魂不守舍甚至打嗝了,本想以没吃饱为由敷衍,谁料下一秒又被人抱起来强行带上露台。
身下,简直是万众瞩目……
高辛辞悄悄凑到我耳边:“没吃饱一会儿拍完照片给你上烤乳猪,但现在不能把妆吃花啊……”
“谢谢,你好体贴,但是你……你想干嘛?”我颤颤巍巍的落到地下,颇有种站不稳的意思,扶着汉白玉围栏才勉强吸了口气。
高辛辞对此并不理睬,他求过很多次婚送过很多戒指了,只当我这回是因为场面正式才紧张,于是不慌不忙的掏出戒指盒打开,单膝跪地,仰着头深情款款的望着我方才开口:“我说过了,我打定主意要复婚,我不在乎你嫁过人,不在乎家里怎样乌泱泱的乱,只要你现在嫁给我,这些事情都可以解决,我会做你的靠山,让你每天都像这一周一样自由率性,我也不需要把所谓的愧疚自卑抬起来,你的一切我都知情,是我心甘情愿的,是我在追求你,给我一个名分,让我有足够的底气为你冲锋陷阵,这就是我所求的。”
我彻底傻愣在那里了,我一直以为真的遇上这场面我会想着怎么逃跑,会惊讶,会感动,但没想到最初的表现是痛苦、流泪,说真的,我没有一点开心的意思,只有愧疚和恐惧,情绪不是说压就压下去的,何况我现在不比从前,从前或许还有观察情状自己做选择的能力,可现在呢?
局势没有那么差了,可我的身体变差了,我被人下了七年的毒素,不管我跑到哪里,每份检查报告都会被老侯做手脚,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具体怎样,还能活多久,我还敢奔向他吗?
若真有一天意外猝死,我让他一边承担失去我的苦楚、一边替我收拾烂摊子吗?
我承认我是个心软的圣母,一切不关于我的事也愿意为了私人情分管着,所以成了老傅手下的棋子,娶我就代表成为另一个,江以南已经死了,我还要把高辛辞也扯进来?他是强劲的帮手,可我是一分把握都没有啊,再强的帮手管什么用?
连我当初依靠他,我也只是想给苓苓和蕴蕴找条退路……
高辛辞见我怔愣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我:“你不愿意吗?”
他没逼着,格外温柔,我却觉得周身都冷了,他心里是肯定那个答案的,所以在颖京这个最权威的地方给我绝对的安全感,可他没有问过我,我只能在短短几秒内做选择,四下看看,除了餐厅里的工作人员外,城楼下也有不少人注意到这个场面,都在看着,如果我不同意,那对他来说就是奇耻大辱,貌似为了保全他也只能先戴上戒指,可现在戴上了,以后还摘得下来吗?高辛辞不会同意的,何必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呢?
我低下头忍着胆颤:“我、我不敢……”
“为什么?”高辛辞冷静得很,似乎早有预料般,依旧在尽力安抚我:“时时,你不相信我吗?我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而且如果你不愿意,为什么要求得我原谅,为什么要跟着我来这里、又好几天的亲密呢?”
“人犯了错都会想着道歉的!我也一样,如果不是你,面对别人我也会以另一种方式祈求他……”我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话音渐渐小了,也听见慢慢升起的流言蜚语,一直僵持、没问题也会出问题,我只好定下心速战速决:“辛辞,我是觉得太快了,对不起……”
高辛辞依旧锲而不舍:“恋爱和结婚有什么区别?不会对我们产生任何影响不是吗?”
“你先起来啊……”
“不起,除非给我个合适的理由。”
我咬着牙,抽噎两声脱口而出:“恋爱就是生活的乐趣,但婚姻是责任。”
这话说完不止高辛辞,连我都倒吸一口冷气,最后由小高同学不可思议的戳破:“这什么歪理?”
“反正复婚这事儿……”我话音未落就被打断,城楼下不知怎的突然从中升起一声“嫁给他”,随后一个接一个一团接一团,满公园的吃瓜群众都喊起来,我更为惊愕,转身看向一脸无辜的高辛辞:“你还请了托儿?!”
“这不是我请的,人家有感而发。”高辛辞歪了歪头自证清白。
我是真服了,两全其美的事太难得,也只能靠我精湛的演技,颤抖着伸出手去,高辛辞便把戒指往上套,在他人看来我就是同意了,给足了面子,然而只有我自己晓得,接下来的故事会有多炸裂……
戒指移到第二个指节,我迅速按紧并夺过来,搞得高辛辞十分不解:“本来就是你的,干嘛还抢啊?”
我不管他,凑到跟前只管抬着他下巴吻上去,吃瓜群众不解,只一味欢呼,于是我就在这欢呼声里彻底将戒指握在手心藏起来,松开这个吻,压着声求饶似的:“抱……抱歉昂,我再考虑考虑,现在就先跑了,戒指我收下了,如果你哪天看见我戴上它就当我同意了好吧?求求了求求了爱你么么哒!”
我说完转身就跑,观众朋友们你们就当我是害羞,热闹看完就不要宣扬这事了谢谢你们!尤其不要传到我家人耳朵里啊啊啊啊——
而高辛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