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我从澄澄手里接过跟向家和孟家打交道的差事,本来也不想管,但毕竟涉及官场,就是上一世老傅当家的时候,他也不让澄澄沾染官场的,何况这次提起了文可和文锡昌。
文锡昌是二叔搞下台的,文可说是我抬起来,实际上当初为了二叔安心,我是装傻让二叔替我去办的,恩情在谁那儿都说不清,更别说什么背叛不背叛的,利益交换的关系、我可不敢信。
事儿刚定,门口就传出点声响,门都没进就先开始招猫逗狗的、我都不用猜就晓得是露露,原本我这儿她就常来,现在院里更是多了个她的“诱捕器”,我瞧着澄澄今天打扮还算清爽就没管,转头把黎浠从堂屋里招来,示意叫人把客房收拾下。
黎浠都不用我开口,比了个“oK”,十分沉重的点了点头:“少爷的行李扣下,客房的床铺只留一个、其他全都泼湿,寒小姐的车轮胎扎爆,咱家车全都送出去保养,马匹下药全弄晕,大门生锈关上了就打不开了,保证今天没半个人能离开老宅。”
黎浠那张嘴一说起来真是拦都拦不住,她还不小声点,专门说给人听似的,澄澄和刚进门往里走的露露都愣了,话音刚落,澄澄捂着脑袋叹气,而露露给我一个“懂我”的眼神。
十分无奈的澄崽:“姐,你干脆标个价把我卖了算了。”
露露:“也不是不行啊,说个数吧,本人、周边,我全都买断,多少钱都可以。”
我:“一千亿。”
露露:“算了不要了。”
澄澄炸毛:“你刚还说多少钱都行呢我请问?!”
露露耸了耸肩:“解释权最终由本人所有,我喜欢乖一点的,所以……”
澄澄:“所以……”
露露终于走近,伸着食指勾了勾我下巴:“你跟我回家吧,顺便赠送肚子里两个宝宝,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我没来得及说话,澄澄在旁合上折扇推开她的手:“那真是抱歉了,老板是非卖品。”
“那我也不要花这么大价钱买个不听话的前男友回去啊,这个生意我很亏啊傅董?”
澄澄努了努嘴:“不喜欢我,那你去买凳子底下趴着那俩小屁孩喽,听话的很,品相也不错,看你这么诚心,我这边勉强给你个优惠买一送一。”
我顺着他俩视线看过去,漾漾和今今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悄咪咪的在凳子下头等着,也不知道是上哪儿打滚去了、弄得浑身脏兮兮的,饶是露露这么个喜欢小孩的见他俩出来都被逼得退后几步,我真是第一次见人说话语气拐弯的。
“诶这不是我们可爱的漾漾宝——贝?”
“嚯,你的漾漾宝贝看来是滚泥堆去喽。”澄澄阴阳怪气的笑笑。
这一下不仅被露露瞪了一眼,话音未落漾漾小崽还冲上来报仇,扑着跳到澄澄身上抱着脸亲了一口,嘴里还甜甜的叫着哥哥,澄澄真要嫌弃死了,为自己没跑掉懊悔,但对着漾漾除了龇牙咧嘴又实在下不了手。
真是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漾漾这人情世故真是跟姐姐我学的死死的。
漾漾瞧着他哥真是嫌弃的受不了了,适可而止就从身上跳下去,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泥又到露露半米远的地方怪可爱的行了个“绅士礼”,拿湿巾擦了擦手和嘴,牵着露露一只手吻了下:“漂亮姐姐你来啦,你都不知道,你少来这几天我可想你了!”
这一下弄得露露心花怒放,小崽子浑身的泥都成了小孩有活力的象征了,从兜里拿了手帕细细的给漾漾擦脸,嘴上还一口一个亲亲宝贝的叫着,澄澄苦着脸凑到我耳边,几乎是咬牙切齿:“打小就是个马屁精——”
“总比你不会说话强,到手的媳妇能让你几次三番的赶跑,也亏得就是你长了张这样的脸了。”我压着声音回道,余光见澄澄顿时蔫了,气鼓鼓的说不出话来。
也就是这时候露露发觉、漾漾身后还站着个清秀的小女孩,惊叹一声又回头问我:“这谁家小孩?”
我才想起今今,心里慌了一时又压下去,澄澄倒是淡然,脑袋倚着手腕不紧不慢的答:“在我家当然是我家孩子了,她叫易妍今,你叫她今今就行,跟漾漾同岁,老宅里养的,邵叔看漾漾没个玩伴怪无聊的就给她抱过来了。”
漾漾兴奋的很,扯着露露的手主动介绍:“漂亮姐姐,这是我媳妇儿!”
露露笑出声,蹲下仔细看着两个小孩:“多大年纪你就有媳妇儿了?你知道媳妇儿是什么意思吗?”
漾漾没开口就被今今打断,小姑娘傲气的很,扬着脑袋哼一声:“我才不做你媳妇儿呢,你之前说过的会把所有最好的都给我,那你早上还抢我的糖,刚才还推我下泥坑!”
漾漾挠挠头嘿嘿一笑,腆着脸又上去拉人家的手:“你别生气嘛,我是觉得、那根棒棒糖太难吃了!配不上你!我会给你找更好的,我柜子里珍藏的都给你,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露露笑出声,点点漾漾的额头:“你个小不点,年纪不大还挺会说话的嘛,就是这样才能追到媳妇儿!”说罢回头瞥了眼澄澄,像是意有所指。
然而澄崽……抬头,低头,向左看,向右看,就是不看露露。
我无奈至极,捂着眼睛不忍直视,他姐就是神仙也不能替他追女孩儿啊!哪有这样的!
今今也不那么好哄,瞪了漾漾一眼又抹了抹脸,端端正正的冲着露露躬了躬身:“漂亮姐姐,我经常听哥哥姐姐说起你,一听就很喜欢你,很想跟你相处,但傅疏琮绝对不会成为我丈夫,我不要他,我是他的掌事,我还是会把他当我最好的朋友的。”
“掌事?”露露满心欢喜的看着小家伙把话说完,带着这个问题又十分疑惑的转过头:“掌事不是……”
她话没说完,但看我的样子也明白了,装作无事发生又去逗孩子。
就知道她会看出来的,好在我原本也没想瞒着,我喝了口茶,心里又琢磨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不是对的。
傅家掌事的规矩都是爷爷定下来的,早就明确说过,小姐们的掌事可以是男也能是女,但少爷的掌事就必定是男孩了。
对家中小姐,掌事是女孩,自去挑选一个合缘分的朋友打小一起长大,将来大多就是比父母还亲的家人,若是男孩,八成就是父母不想女儿出嫁、离开家里,就自己千挑万选出来个“童养夫”,俩人一到年纪就结婚,这样就算没有爱情也是青梅竹马,彼此熟悉,婚姻就过得去。
至于少爷们的规矩就不一样了,傅家对女儿虽不算烂到哪种地步,但重男轻女的观念依旧存在,从掌事这点就看得出来,女儿们被认为最好的结局就是嫁给自己掌事,愿不愿意那都是自己最亲的人,说的难听现实一点,一碗药喝下去,眼睛一闭,不省人事一晚上第二天就认命了,她们就这样被牵制在家里,但少爷不能有女掌事。
一方面是好的,怕自家养出个混账来,年纪还不大就欺负自己身边最近的姑娘,另一方面就是偏心眼了,女儿嫁给掌事是皆大欢喜,到了自家儿子就嫌弃掌事出身低微,对儿子事业没有帮助了,从前傅家少爷不是没有女掌事的,打从其中一个非要抵抗外头门当户对的姑娘、拼了命要娶自己的掌事,最后事业黄了,自此贪图享乐后就没有了。
傅家一直的观念是有了儿子就打定主意要他继承家业的,婚嫁之事自然就要仔细,打小不能让儿子有一点被人“勾引”的机会,这个规矩传了三代了,到漾漾这儿却又重现,俩孩子嘴里又说着这么明显的对未来的“憧憬”,没人故意没人教岂能有这种效果?
露露就晓得、我是要把漾漾的路锁在一个对我和澄澄没有一点威胁的圈里了,他这辈子再出息也走不了多远,饶是我和澄澄这样备受重视的继承人在争权时也要尽量往高攀着联姻的,漾漾又岂能避免,只不过我们不会阻拦他追求合适的姑娘做妻子,也不会帮他筹谋而已,唯一算得上我心血的今今,相貌无可挑剔,只资质平庸,算不上聪明,但也不至于蠢。
我的考量又不是真的过多过狠,漾漾这个孩子,不管他的母亲是谁、有没有名分,不管他的名字是记在谁名下,傅家都不会有人忘了,他是老傅的儿子,傅家长房的合法继承人之一。
我只希望他长大以后也真的喜欢今今吧,这样他就还能借着我和澄澄对他或多或少的责任感、开开心心的和心上人过一辈子,哪怕没有前程呢,富裕安康没什么不好的。
我回头看着澄澄,不知道他看出我的“良苦用心”没有,不过我猜也没有,他一向不在乎漾漾,只要养不死就成,又岂会在乎什么婚嫁呢,他估计想着漾漾爱喜欢谁喜欢谁吧,哪怕带个不同物种回来都行,只要不给他找事。
想到这儿笑笑,我又安稳的喝了口茶,朝今今招了招手:“来过来,姐姐重给你扎个辫子吧,看这乱糟糟的,一会儿找童童姐姐给你们俩洗干净,不然中午吃饭不要你们了。”
今今乖巧的过来,背着身让我梳头,要不是闻到她身上的药味我都差点忘了,她跟漾漾一样,腿上都有点毛病,漾漾的腿是后天受伤导致走路有点跛脚,今今是先天的,但都有彻底治愈的可能,现在还小不好做手术,等将来大点了,他们的时间估计都会花在看病上了,相依为命,相互爱惜,只是也不会有什么前程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反派,我不禁苦笑,反派就反派吧,日子好过就成。
我三两下给今今整好头发,叫黎浠跟我一人拉着一个准备回屋,离开前我还回头看了眼澄澄和露露:“你们俩聊吧,我还是不打扰了。”
露露佯作痛苦懊恼:“可我是来看你的呀!”
我耸耸肩:“拉倒吧,你那眼睛就没往我身上放过,我都懒得说,你还是努力去吧,咱这亲上加亲的事情也得提上日程了,不然我孩子生下都不知道管你是叫阿姨还是舅妈。”
“那还是舅妈好,听着就亲密不是?咱铁打的一家子!”露露回了句,随后就一脸……一脸猥琐的扑澄澄去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扭头就走,外头是澄澄杀猪般的嚎叫,也不晓得是进展到哪一步了,应该是快复合了,小情侣就爱整这种风格,问就是情调,嗯,管他呢,总比一直缠着我好。
当初的事,我是不想提了,也希望就这样下去,谁都不要提吧,澄澄不该被长辈自以为是的安排压制了,露露虽然打定主意跟我说她不在乎澄澄喜欢谁,哪怕只是联姻,她也是找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不算虚度,可她打心底还是希望澄澄喜欢她的,真能一直这样下去,不要再出岔子,或许就真的会呢。
我刚上楼就碰上童嬅下来找孩子,看见漾漾和今今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拖着两个泥娃去洗澡,我当甩手掌柜立刻走人,走廊里才恢复正形,封适之连忙冲上来扶我,怕我一个不小心就摔下去似的,看着我肚子像定时炸弹。
“姑奶奶你怎么敢一个人走路的啊!”小封同志叉着腰龇牙咧嘴,伸出的手都电打了一般弯指头。
而我拍了下肚子十分严肃:“谁跟你说我一个人?我明明是三个人!”
“你就饶了我吧,你这肚子这么大我生怕你说话声音大点孩子都能掉出来,你还不找个人扶着就走楼梯,你自己看得见脚下么?”封适之五官堆成“囧”字。
我试着往下低头,好像还真看不见自己脚尖,顿时有点尴尬又倔强:“那咋了,我孩子会帮我看的,我要是踩空了他们就会用踹一脚的方式来提醒我。”
封适之看傻子似的瞥我一眼:“谢谢,你的冷笑话有安慰到我。”
“好啦,我找你要说正事的。”我笑嘻嘻的戳戳人肩膀。
“正事?你的待产包准备好了,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到时候顺产打无痛转剖疯狂打麻醉,保证你疼度降到最低,你呢,就安安心心的该吃啥吃啥,逗自己开心,这就是最大的正事。”
“我不是说生孩子啦!我不担心这些,你刚才难道没听我跟澄澄说什么吗?”
“听啦,那又怎样?不就是魏家那点儿事么,让他自己折腾去,你不会真打算挺这么大肚子去管吧?老实点吧我的小姑奶奶,我这颗小心脏真经不起你吓啊……”
封适之唠唠叨叨半路,总算把我安稳放在三楼的客厅沙发上,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长吁短叹,看着我十分无奈。
我琢磨半天,最终拿定一个好主意:“之之,我最近真的很不舒服,好多时候都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生了,不然你就带点人和待产包跟我下山呗,我提前住到医院安心一点。”
“少来,医生和生孩子的仪器乃至血包我都给你安到山上了,想生我现在就叫人、你躺下就能生,问题是你能吗?你顶多把早上吃了的饭生出来,姑奶奶,消停点吧!”小封同学直勾勾的盯着我都发毛,语气可谓坚定:“总之,在你卸货之前我是不会让你乱跑的。”
“那你说,魏家的事你事先知情吗?”我叉着腰也表现的严肃。
“不知道啊,那又怎样,很重要吗?”
“重要!你想想,我怀孕这才多久啊?临江先前但凡有点事人家都是先找我,根本不打澄澄的主意,现在可倒好,越过我怼着澄澄的面瘫脸也能提出要求来,甚至是涉及官场这样的大事!就算我怀孕了不方便,这件事总该提前知会你吧?结果你也不知道,说明什么,说明长房的权力真的在慢慢往澄澄那边偏了,我怀个孕就要退出事业的前线了?我岂能甘心!”我咬着牙捶了捶腿,想象着自己的演技一定有所精进,然而……
“可你的愿望不就是不上班没闲事就有钱吗?澄澄那儿你有股份,就相当于是他挣钱合法给你花,有什么不好的?”小封同学歪了歪头十分“真诚”。
我被自己噎住咳了咳,转脸又换上委屈巴巴的样子:“求你了嘛,我是真的很担心,澄澄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被人算计了怎么整?我要是来不及了才去补救不更是要气的难产嘛……”
“就俩月,他估计来不及闯祸你就生完了,不用急——”封适之拉长了语调有种“威胁”的意味。
而我经历了这么多次的拒绝,终于也无法忍受,必须采取强制手段了!果断攥着拳头比对自己的肚子:“我不管!总之你要是不让我下山的话我就!”
“你就怎样?”封适之眯着眼一副嘲笑的样子。
我缩了缩拳头,总不能想不开真打自己的,那成傻子了,于是结巴一阵转换套路:“我就疯狂吃莲子催产,生完我就跑!”
封适之叹了口气捂着半边脸,翻着白眼惆怅。
我:“你那什么表情?”
封适之:“来姑奶奶我给你表演个两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