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侯叔叔的继妻突然在婚宴上找不痛快。
我倒是也想过这样的状况,但收拾孙阊平、陆茵茵,或是尚明誉的方式我都想好了,可却偏偏没有想到怎么对付侯家的。
我抬眼去看侯家老爷子、侯叔叔和侯向阳的脸色,一个比一个惊愕,看来是连他们也没有预想到这种事情的发生,侯向阳的生母阮文素更是直接把筷子扔了出去,脸色铁青的瞪着这个后来者。
也是了,老爷子只专心做医生,侯向阳一心想继承爷爷的衣钵,谁有闲心思去搞这样的风波,至于侯叔叔,那更是天生胆小,想都不敢想,一口饭吃到鼻子里都来不及收拾,抓着媳妇的手都快晃出残影了,短短一瞬,衬衣整个被汗水浸湿,贴在了前胸和后背。
“你干嘛啊,什么场合,你敢往外提这种事……”侯叔叔咬着牙含恨道,看了看老傅和婆婆的眼神简直都能当场剐了他。
侯向阳耐不住,跟阮文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样也把筷子甩到一边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还没意识到、或者说意识到了,故意为之,侯夫人笑呵呵道:“向阳,别那么激动嘛,妈就是开个玩笑。”
“自己生不了也别到处认儿子,我可没有这么个知三当三的妈,别毁了我这么多年洁身自好的好名誉。”侯向阳语气疾冲,厌恶至极,要不是众人都在此处,我看他恨不得冲上去抽这个不知好歹的后妈一耳光。
“向阳,怎么说话呢,我怎么说也是你爸爸的合法妻子!”侯夫人尖利刺耳的声音划破宴会厅的寂静。
这回就连侯叔叔一向怯懦都忍不了了,当即拧了她一道低吼道:“你快闭嘴吧!就你话多!”
“你要是当这个侯夫人当久了,随时可以拿了离婚证走人,我们侯家不是非赖着你嫁进来的。”侯老爷子将拐杖敲了敲大理石地板厉声道,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说罢又咳了两声。
阮文素也顾不上生气了,赶忙到老爷子身畔半蹲下,问了侯叔叔一句:“师父今天早起吃药了吗?”
得到侯叔叔胆怯否认的答复,阮文素狠狠剜了他一眼,从自己包里拿了药给老爷子倒水服下。
这一场面让现如今的侯夫人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明里暗里的针对道:“还得是自己的徒弟贴心,怪儿媳没有文素那么细致,也不懂医术,诶也不是,大概只是我不好的缘故了,要知道,文素以前也是老爷子的儿媳妇呢。”
“闭嘴!”侯叔叔满脸通红,急得就差裤子也湿透了。
林阿姨不想多生事端,起身焦急道:“一个玩笑而已,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别为着这个让一家人离了心,我儿无福,不说这个了。”看向我时又柔和又自卑,讪讪笑道:“时时,妈……阿姨就是过来看看你,其实家里还有事呢,改天再说吧,你好好的昂……”说着就要离开。
别人我不在意,侯家内讧也与我无关,可我忍受不了任何人敢欺辱从小将我养大的母亲,愤而起身将林阿姨拉着坐下,冷声道:“妈,您也说了,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我们为什么要为一个愚不可及的蠢货开出的玩笑生气呢。”
“傅小姐,这话说的就难听了吧,我说的是事实不对么?”侯夫人嗤笑道,拨了两下面前的菜蔬气恼不已,忽而想到什么又冷笑:“也是了,你订过婚,和辛辞也算扯平了,如今你的前婆母位坐高堂,辛辞的前未婚妻寒小姐也是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你们也是有够大度的。”
寒露一口饭没吃进去,卡在喉咙口,像是根本没想过这件事还会被翻出来重说似的,她幽幽起身,瞠目结舌,空了好一阵儿愣是说不出来一句解释的话,连高辛辞亦是哑口无言。
不止她,我也愣住了。
厅中众人皆是惊讶不已,围坐一团窃窃私语,只有与高家交好的几家看来十分难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无数次回望婆婆的眼神都被堵回去,但至此我也就明白了,这话不是随便说的,就是事实。
“时……时时……”寒露窃窃唤我两声,看向侯夫人可谓是恨不得咬死她的冲动,“你胡说八道什么!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不介意费点儿功夫找人把你送进去!在人家婚礼上闹事,怎么,你自己每天跟个怨妇一样还见不得别人好啊!”
“侯叔叔,我希望您能为此给我们高家和傅家一个解释,这是在我和时时的订婚礼上,说这样的话合不合适,您自己应当是斟酌的清的。”高辛辞反应过来也立刻起身道。
他看起来最为风轻云淡,可汗津津的手心暴露他的不安,他想牵着我的手,但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躲开了。
他和寒露订过婚,那么多人都知道了,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甚至我都已经活了两辈子……
其实我相信他们之间定然是清清白白的,别说是订婚,就算是结婚,婚后还住过大床房,我都相信他们俩是吵了一晚上的架,我只恨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这个事实!难不成在他们眼里心里我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我会一直抓着过往的事不放吗?他们哪怕是婚礼开始之前一分钟告诉我这件事我也有话可说!什么都不知道,婚宴上突然被外人说这么一嘴,让我怎么办?!
“当然、当然……”侯叔叔一面给高辛辞道歉,一面又死死的瞪着妻子恨得咬牙切齿,“你别胡说了!这都什么事,连我都不知道,你在那儿胡说什么!”
“怎么不知道,就前几年出的事情,聚会上尚总亲口说出来的,你还举杯祝贺呢。”侯夫人不服道。
尚总,尚明誉,辛辞早召开过记者会说过的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如今人家来了婚宴敬为上宾不说,连订婚的事情也挂上了,看来侯夫人真是来者不善了。
“家中长辈打趣一两句话的事,被你拿出来说事!谁家父母没聚在一块谈论过孩子们的未来啊,你自己没孩子、不懂就别乱说!”侯叔叔横她一眼,平时最为和善的,今日看来也是抑制不住的要打人了。
“要真是玩笑话,怎么今天寒家就只有寒小姐一个人过来,寒小姐,你家长辈呢?难道是怕见着原先的亲家无话可说、尴尬不成?”
“我爸妈都在巴黎!一时间赶不回来而已,再说了,我都在这儿了!没有的事情为什么要尴尬!”寒露焦急不已忿忿难平,此刻真恨不得自己变成飞机把父母接过来一样。
到如今百感交集,见侯夫人仍旧没有松口的意思,我实在是忍不住要发作,至少,我是个年纪尚小的晚辈,总比老傅和婆婆去较起真儿来的好,可我捏紧了拳头尚未来得及开口,忽然手腕被一道轻浮虚弱的力气按下,与此同时耳畔传来肉体跌落在地的“噗噗”声。
“默读!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儿啊……”林阿姨当即一惊,从座椅上弹起来扑到我身边。
一听是默读,我也顾不上这许多了,赶忙回过头。
默读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捂着心口呼吸粗重,整张脸涨得通红,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想吐吐不出来,也没有力气,只能是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臂低着头,青筋凸起,指尖微颤,偶尔轻轻的咳一嗓子,听上去也像快断气了一样。
我再清楚不过这是什么症状,写哥当年就是这样,身体一天一天败下去,再后来就离开了我。
可是我更清楚的是默读根本就没有心脏病!他分明是健康的!我的重生选择不同,确实可能会改变一些人的生活轨迹,可是总不能让默读凭空患上心脏病吧!
“默读……你怎么了?你别怕,我带你去医院……”我心下一酸,说话声也带了哽咽。
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可是默读不行,林家不行。
“还去什么医院,侯家老爷子不就在这儿么!”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不过也不用人提醒了,常年作为医生的警觉,侯老爷子和阮文素已经抛下旁的冲过来,作为半个小医生的侯向阳还更快一步,爷子孙三个一个反复翻看默读的面色,剩下的一人抓着一只手腕把脉,整个宴会厅的气氛瞬间变换,紧张到了冰点。
我实在是慌了神,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看着默读已经近乎晕厥了,我赶忙抬头看老傅,想向他征求带默读离开的权力。
可我却看到老傅和婆婆、二叔之间迅速交换了眼色。
“后院有医务室,孩子的病情要紧,还请侯老爷子和阮小姐挪去后院给默读看看吧。”婆婆眉心一紧惶惶道。
“是啊,林家的……身体拖不得。”老傅满面担忧的上前,扶住默读的后背让他有个依靠。
侯老爷子看了这么久的脉象,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个决断了,思虑半刻,做好了样子便立刻唤人进门:“把这孩子带到后院去,将药物备全了。”
不出半刻,我、辛辞、老傅、婆婆和侯家众人都被带到了医务室,即使侯夫人这个不愿的也被人拉到场,二叔则留下来看顾局势。
我虽然也猜到这可能就是默读带众人脱身的计策,可真当他坐在医务室的床上容光焕发的冲我嬉笑时,我还是隐忍不住哭着打他:“你要吓死我啊!”话音刚落便捂着脸颊嚎啕大哭。
我真的忍受不了再失去他一次了,尤其是在我面前、因我而死。
“我……我装的太像了?对不起,我是担心……”默读当即乱了阵脚,原本想讨个欢喜,现在也笑不出来了,“别哭了,妆花了,不好看了……”
“你管我妆花不花!我又不是嫁给你……”我泪如泉涌,声音也模糊不清。
老傅见不得我哭的模样,何况现在又是紧急的时候,他顾不上哄我,只好先把我和默读、林阿姨和高辛辞叫进了另一个屋子里,走后关上了门。
到底说我和高辛辞和寒露的事情是我们的私事,不管情形如何,都该是我们自己去处理,往大了说,也是我们三家去处理,侯家提及就是冒犯,虽然我是明知这不可能是侯家本意,谁不知道侯叔叔如今那位继妻是什么人品。
亏是默读脑子转得快,以装病的方式将侯家人顺理成章的带到这无人地方来,否则今日还真不好收场。
我渐渐平复,高辛辞想跟我解释什么,我也示意他先按捺下来,从电脑上登录进高家老宅的监控系统,我们一同屏息凝神的观看外面的动向。
老傅和婆婆作为外人,便站在一旁等待侯家自己的决断,阮文素向来脾气最急,不由分说已将桌上一杯烫水泼在侯夫人脸上,侯夫人刚吃痛叫一声,下一巴掌立刻跟了上去。
“蠢货,侯文斌,你找的什么玩意儿!想换掉我,好歹也找一个能看得上眼的来!”阮文素毫不顾忌的怒骂道,不过于她而言这地方也确实只有婆婆算外人了,她又瞥眼看向老傅:“傅鸣瀛,算我们侯家欠你一回,我不是个随便占人家便宜的,以后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任你提。”
“做好自己的家事就行了。”老傅淡淡说。
从地上爬起来的侯夫人仍旧不服,一手捂着肿成包子的脸一手指着阮文素,眼含热泪可怜巴巴道:“你凭什么这么颐指气使的!还代表侯家,没本事的黄脸婆,现在我才是侯家的夫人!”
这回不必阮文素来动手,侯向阳已然冲上去抡了她一巴掌:“我不想打女人,但这是你逼我的,小三上位的蠢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妈这么说话!侯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好儿子,妈生你算没白生,好歹没像了你那没出息的爹!”阮文素唾了一口咬牙道。
“文素和向阳说的你一点都没错!我当初就说你不配进侯家的门,却不想你比我认为的更加不堪,怨我怨我,心一软没拦住,将来到了地下,有你这么个儿媳妇我都没脸见列祖列宗!”老爷子疾声厉色道,回头看向儿子侯文斌也不改怒色:“畜生,回去就给我离婚知道了吗!”
“是,爸,您消消气儿。”侯叔叔低眉顺眼,不敢有一点反驳。
“侯文斌!你个没良心的,我好歹跟了你十几年!还给你怀过两个孩子!”侯夫人哭的梨花带雨,可带了小三滤镜的缘故,我怎么看她都是恶心的很。
“你闭嘴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吗?省省力气吧!”侯叔叔气的脸红筋暴,此刻没有外人看着了,为求自保,他也放下了平素懦懦的形象,“把话说到最难听的地步,咱家就他娘一做医院的!你以为这样就能巴结威廉!研究点医疗器械做点儿小生意,你以为就能进了外面的商战还游刃有余啦?咱家不是纯粹正儿八经做生意的,你特么懂个屁啊!”
“好,好,现在觉得我没见识了是吧?孙阊平找上家门的时候,我怎么见你连个屁都不敢放!”侯夫人眼见最后一个依靠也倒塌了,干脆撕破脸,此刻嘲讽的笑声不必用监听设备也能听个清楚。
侯叔叔恨得痛心疾首,也怀疑自己过了十几年的枕边人怎么会是这种货色,两手拍的震天响:“我那叫谋划!我当场跟他撕破脸有什么用!而且很有可能、第二天他就要给咱们家使绊子了,咱家连今天都坚持不到!”没法动手打女人,侯叔叔怒火中烧,也只能狂扇了自己两巴掌哀悼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
“侯家是中医世家,做医院的、往往比外面任何生意都难做,咱们家再兢兢业业,再认真对待每一个病人,想毁了咱们家百年清誉的办法也有的是!但凡有一个病人出个什么意外赖在咱们医院里咱们就都完蛋了明白吗!蠢货!”阮文素怒目圆睁,原本健健康康的,被弄这么一下也差点一口气喘不上去,“这个道理咱们自己都能想得明白,外面人能不明白吗!”
“再且说了,威廉是威廉,孙阊平是孙阊平,表面上看来,他们确实是上下属的关系,可你自己是眼瞎?怎么就看不清这背后的局势!他们自己人还在内讧呢!孙阊平仗着威廉的权势胡作非为,已经引起了威廉不满,姓孙的现在是在找理由求威廉原谅呢,别家都不松口才找到咱们家!威廉是个长算远略的,你以为他能看得上半路松口、背叛盟友的叛徒吗!”侯家老爷子说罢,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侯向阳赶忙上去扶着。
至此,我也就都想明白了,看来方才那些话都是孙阊平的交代了,旁的想不说,至少先让心里有个底,把事情解决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