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表姑他们到处卖可怜,加上威逼利诱之类的整了一堆,聊了半个小时了才终于聊到正点儿上了。
余婷是怎么进了祠堂的,是谁给的她钥匙,她又为什么非要去祠堂自杀,这事儿我也想知道。
我院里的钥匙平白无故的丢失了,360度无死角的监控却连个人影都没拍到,这钥匙还能是自己长腿跑了不成?也只能是这监控被人改过了,毕竟我院里的监控不是我自己装的,都是老宅管家统一管制的,偷偷改了也没人知道。
只不过我虽然没能通过监控知道偷钥匙的人到底是谁,但从她下手这么急切,好歹也能看得出来一些偷盗者的想法——我不在的时候不偷,偏等我回来,甚至还有外人在的时候去偷,说明背后这个人陷害我的想法是临时起意,余婷本不该死,但她的死能让我惹上麻烦,她就只能是一个牺牲者了。
想害我的能有谁呢?
我将堂中所有的人看了个遍,我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所有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想害我的心思,但人是有个胆大胆小的分别的,这里的人也不是个个都敢拿人命做局的,至于谁敢起这个头,谁有这么大的胆量,我一时间还真看不出来,不过很快也就能知道了。
等一会儿,谁先把钥匙的事引到我身上,大概就是谁了。
儿子受了罪,表姑父满心仇恨,一听见表姑提了个疑点,当时便大骂:“就是!你们一个个黑了心肝的,我还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盘算吗?我儿子倒了,我们家倒了,手里的产业就得分出去了!到时候你们可就开心了?!”
“妹夫,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一个面色通红的老者站起来,不过他这话说是反驳,倒不如说是气急败坏更妥帖。
表姑父睚眦欲裂,眼看着就要将当年的丑事一件件地说出来,好在这个时候,二奶奶出声咳了咳。
“太太,您该吃药了。”崔阿姨见状,心领神会,即刻喊人给送了杯热水来。
有这么个明显的提示了,表姑父那热血冲上头的气话才硬生生地噎了回去,他该知道,如果真是败坏了全家的颜面,那他的儿子才真是没救了。
二奶奶静静地喝了口水,没看堂下的热闹一眼,三奶奶倒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了笑。
咦~真是修罗场……
我别过了头去,自认和这两个奶奶段位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可千万别让她们注意到我。
三奶奶没一会儿便回过了头去,又换上了方才那副怜悯众生的神色,弱柳扶风的姿态让她原本健健康康的身体看着也蒙上了一层病态,她一出声,那楚楚惹人怜的模样别说是爷爷看了喜欢,我看了都不免想跟她亲近亲近,三奶奶一伸手,表姑立刻将手递了过去,她轻轻地抚摸着表姑的手:
“好姑娘,祠堂的钥匙也就那么几把,掌家手里的,继承人手里的,管家手里的,老爷子去世之前心疼我跟肃宁两个,又给分了两个,数来数去不过九个,你的意思难不成是说我们当中有人要害你吗?”
“我肯定是相信妈不会害我的,但旁人可就不一定了。”表姑乖顺的跟三奶奶说清,随后又十分作死的把愤怒的目光放在了二奶奶身上。
我扯了扯嘴角。
表姑也真是生来就长了一个笨脑子,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冷静的看清局势,真是扶都扶不起来的烂泥。二奶奶为人严苛,平日里看不惯表姑一家的乌烟瘴气,偶尔出手教训一下也是有的,但要让她费心费力、赌上全家人的名声去害了傅云秦,她确实有这个能力,但没必要。
二奶奶看见表姑的目光,不慌不忙的抿了一口茶水,随后便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跪在地上的表姑:“你怀疑是我,有什么证据?”
“一定是你!这个家平时就你看云秦不顺眼,三天两头的一有不顺就拿我家云秦出气,是板子也打过跪也罚过,我们敬你是家里的二太太,一句赖话也没怨过你,现在倒好了,你越发狠毒,都敢杀人了!”表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尽管如此,她也撼动不了二奶奶半分。
二奶奶没有疾言厉色,脸上的表情始终都是如同刚进门时的平淡,连语调都没有起伏半分:“我打他,是因为我瞧不上他,拿着家里的关系享受着最好的教育资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身在其位却没有尽其责,反而欺上瞒下,惹是生非,不必说我,你们扪心自问,难道就从来没有抱怨过这个儿子吗?”
表姑一时没了声响,就好像嗓子里有什么噎住了似的。
傅云秦这人倒是比他娘精干点儿,或许是被打皮实了,脸也厚了,也或者是心里实在害怕牢狱之灾的缘故,这个时候,他转头去求二奶奶:“奶奶……奶奶我求你了奶奶,救救我,我……我有错,我就是个畜生,但我发誓以后一定改!我再也不会犯了,以后您说什么我听什么,只求您帮我这么一次,您别听我妈的,我相信您,肯定不是您害我的!您想想,我要是被抓进去了,传出去这对咱家的名声,对二叔和表弟的名声也不好啊是不是?”
好嘛,都改口叫奶奶了,现在的恶人也真是厉害了,能屈能伸的,先把软话说了,再加上半点儿从他娘嘴里学来的“威逼”手段,傅云秦倒想把二叔和表哥拉下水了。
他要是不说最后那句话倒还好,二奶奶说不定还不会搭理他,但他非是说了,那就完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二奶奶一个眼神送过去,傅云秦顿时两腿一软,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三奶奶当惯了和事佬,连这个时候都不忘“劝”一句:“肃宁啊,孩子是急了,嘴快了,你别介意。”
“你少在这儿装老好人,你当我是瞎的?看不出来你心里的弯弯绕绕?你别让人家误会了你的心思,当你是真想帮她,赖上你了可就不好了,到时候可就都是你儿子的麻烦。”二奶奶对上三奶奶,语调终于才算是扬起来了,果然还得是老对头吵起来才好看。
二奶奶脸上总算有了表情,还是笑容,她一侧身,看向不远处置身事外的小叔:“鸣延,你可得小心着点儿,你要是伤着哪儿了,老爷子在地底下会心疼的。”
小叔轻笑笑,稍稍坐直了些,礼貌性的向二奶奶躬了躬身。
三奶奶虽说不至于因此就觉得落了下风,但也还是会为了小叔一句话都没为她说而落寞了些。
三奶奶故作吃瘪的模样念叨了两句:“你呀,还是从前的臭脾气,就没改过,我把云秦推下去有什么好处?你要是真不信我,我回避也就罢了。”
二奶奶冷哼一声:“可别可别,你要是回避了,我也不好在这儿坐着了,到时候,二房在这堂上没人了,长房那丫头又一向乖巧,事事都要听你儿子的,这个家倒要你儿子来做主了。”
妈耶,真是修罗场,果然啊果然,二奶奶的嘴就是厉害,跟人吵架就从来没输过,三两句话整的三奶奶里外不是人。
三奶奶心有不快,连连摇头,不过她也不会真跟二奶奶吵得不可开交,她这个人,从一生下来就给自己定死了一个娇弱惹人怜的人设,哪怕是爷爷已经过世了,她这套勾人的功夫再也无处用了也没有改变过半分。
三奶奶回过头,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道:“行了,不是在说钥匙的事么,好孩子,你也莫要太过疑神疑鬼了,二太太害你实在是没什么必要,你若还是心有疑虑,大不了我们现在就把所有钥匙都拿出来,找个眼尖的瞧瞧看看,看哪个钥匙是昨个夜里刚用过的不就好了嘛。”
表姑闻言,抹了一把眼泪,端端正正的跪好了冲着三奶奶躬了躬身。
小叔此刻抬头,悠悠的看了我一眼,我冲着小叔浅浅摇摇头,示意他我没事,陆澄澄见状,也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
今天早上的时候,我故意装作找不到钥匙的模样迷惑众人,也就是为了这一刻了。
“去把钥匙都拿来吧。”三奶奶一声令下,屏风后便有了响动,梁森等人走了出来,得到自家老板的眼神肯定后便各自去了各自的院子。
趁着热闹,我给梁森发了个消息:“咱们院里的钥匙拿晚一点儿,见机行事。”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刚才出门的几个人便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三奶奶又命人搬了个矮脚桌子进来,大家便把钥匙都放在了桌子上。
古铜色的钥匙静静的躺在红木桌上,在灯光的反射下泛起诡异的光芒。
三奶奶将钥匙数了数,又抬起头来看了回来的几个管家一眼,随后便将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她的那个眼神是我说不上来的可怖,她分明是笑着的,就好像是个慈爱的长辈在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但我却总觉得那个笑容就像面具贴在了她脸上一般。
我微微躬了躬身道:“抱歉三奶奶,我常年不回来,院子里的人就格外惫懒,刚回来那天就想着去给爷爷上柱香的,他们却告诉我忘了把钥匙搁在哪里了,现在估计正找着呢,再等一会儿吧。”
“唉,这些个人啊,见你老实就会欺负你,改天我就叫元业去你院子一趟,好好骂他们几句他们也就不敢了。”三奶奶回顾笑道。
只是我原想着三奶奶看着是这么能沉得住气的,柳宗兰那姑娘也算是让她教养了多年,也该稳重些,谁知这个后浪终归还是丢了三奶奶的脸。
柳宗兰一刻也没等,一听我说了找不到钥匙,当即便跳了出来。
“不用找了!”柳宗兰目露凶光,将钥匙举的高高的,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跨过洪堂的门槛,她演的倒是真好,入戏真快,看看她如今的样子,哪还看得出她前夜在我院子里哭着求我的可怜相?
小叔回过头看到她时,眉头稍稍颤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从前,他推了推眼镜,意味深长的瞥了一旁的三奶奶一眼。
柳宗兰上前来将钥匙抖了抖,随后便寻仇似的将钥匙甩到我跟前,亏的是陆澄澄眼疾手快,这才挡下了,要不然这钥匙得甩我脸上。
钥匙落到地下,发出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柳宗兰撕心裂肺的吼叫:“小姐,我那么求你,求你救救桃枝,你给我的结果呢?桃枝的自杀和十万块钱的封口费?!”
此话一出,堂中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移到我的身上。
余夫人捕捉到了一个重要信息:十万块的封口费。
“你……你……我就知道你们这群人都是黑心肝的!枉我在听说你帮我们家婷婷讨公道的时候烧香拜佛的替你祈祷,闹了半天,原来凶手是你!”余夫人又是哽住了,捏紧了拳头猛锤自己的胸口,咳嗽了半天。
余先生的情绪一下子被激了起来,咬着牙恼恨也不济事,最终选择拿着桌上的茶水便要来泼我,我坐在原地未动,小叔已经叫了身边人上前来给我挡着。
没一会儿,余先生和余夫人已经被人摁在了座位上,柳宗兰见状,立刻便扑上来打那摁着他们的人,随后泪眼汪汪的挡在老两口身前:“小姐!我们是穷,但好歹也有一口骨气在!今天您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否则我们决不罢休!”
好嘛,原来都在这儿等着我呢,偷钥匙就为了这么个事儿?你们好歹也出个好点儿的主意,这实在是太低估我的智商了!
我轻笑笑,上下打量了柳宗兰几眼,柳宗兰被我盯的怕了,眼神便有些躲闪,但鼓了鼓气后还是站直了对着我。
我向后一靠道:“余婷偷了我的钥匙,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在场众人都是一惊,连二奶奶都不由得回头看我,眼底讶然,没想到我还能这般“颠倒黑白”,只是我今天还偏要颠倒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