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了整整四天,累得跟狗一样,终于将五城兵马司辖区全巡视完了。
又能回到摸鱼的日子了。
李小牙一早来到屯田所,正吃早饭的时候,麻子面色凝重,送来了最新的邸报。
邸报刊登了一则惊天消息。
倭国两伙使节团细川氏跟大内氏同时派出朝贡贸易使团,两团几乎时抵达宁波,双方因勘合真假,爆发激烈冲突,大内氏使臣宗设谦道领着几百名武士闯进市舶司库房,抢回他们上交的武器,杀进宴会厅,当场杀死了细川氏的使臣鸳冈瑞佐等人,细川氏只有一名咨客宋素卿侥幸逃出。
宗设谦道纵火焚毁了市舶司的宴会堂,追寻逃跑的宋素卿,追至绍兴城下才折回,他们折回的沿途烧杀抢掠,杀死大量军民,最后夺船逃出海,宁波备倭都指挥刘锦,千户张镗率军追击,却被反杀战死。
随后,闻报的巡按御史欧珠,镇守太监梁瑶,将细川氏的咨客宋素卿逮捕下狱。
此事传到京师,嘉靖异常震怒,下旨凿沉海船,禁止一切海外贸易,驱逐所有倭人,关闭浙江福建市舶司。
此举不但断了倭国的朝贡贸易之路,也断了大明海商的路,许多大明海商为保住海船,纷纷乘船出海外逃……
李小牙幽幽的道:“细川夫人看来是凉了。”
“凉透了。”
“……”
李小牙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他们的财神娘娘就这样被大内氏的武士砍死了。
“等哪天我们路过宁波,给她烧一点纸。”
麻子点点头:“希望她能安息。”
财神娘娘已入土,他们屯田所少了一项重大的经济来源。
李小牙也替无辜枉死的大明军民,深感惋惜。
不过,三四百名武士就能杀伤万千军民,领军追击的都指挥刘锦,千户张镗居然还被反杀了,这也让人从侧面看出了大明沿海兵卫的战力是何等孱弱。
大明的精兵几乎都在北方,但因为缺乏粮饷,只能被动防守而无力出击,南方沿海的卫所不缺粮饷,但士兵太缺乏操练了,很多时候都是在种田,面对凶悍的倭国武士,根本就没有抵抗之力。
李小牙拿着邸报出神,皇上实行如此严苛的海禁,并非好事,这是将海商全逼上梁山了。
单单一个海龙帮,他们就有上百艘海船,若是全逃出海为寇,瞬间就成为一个巨大的祸害。
李小牙心不在焉,混到未时,便早早下衙回家了。
家里很热闹,喵喵正追着大鹅满世界跑。
李小牙露出了笑意,好虎的小丫头,不负李虎之名。
李小牙走上天桥,看到哭笑不得的一幕。
隔壁院中,仙姑大人又喝多了,正抓着小狗常安两条前腿,教它武功……
李小牙能从小狗眼中看到无奈,却又不敢反抗,常安是一条很鬼祟鸡贼的小狗,经常溜出去私会小母狗,它还懂得养生,不是每天都出去,而是隔三差五才出去鬼混一次。
琪琪格从房间出来了,看到了仙姑大人在教小狗武功,噗嗤一笑:“姑姑,你在做甚?”
月白绫醉眼朦胧地憨憨一笑:“我在教小狗武功。”
“反正都是教狗武功,你还不如教我们大都督。”
“……”
李小牙走过天桥,瞪着阁楼围栏旁的琪琪格:“你几个意思?”
琪琪格没想到李小牙正好过来听到了,讪讪一笑。
李小牙看着喝醉的月白绫,摇了摇头,绫姨每天无所事事,只能独自饮酒排解寂寞,这样下去就变成酒鬼了,看来要给她找一点事做才行了,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
……
杭州府城,两名鬼鬼祟祟在男子在一处暗巷内交易。
吕桑付出一大笔银子,拿到了往山东的路引,确认路引没问题后,他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离开浙江了。
幸好自己机灵,早看出大内氏的领使不是善茬,及时开溜了,没有卷入大内氏与细川氏的冲突,这一场冲突太惨烈了,细川氏的人差不多全被杀完了,只逃出去一个客卿。
大内氏也死了不少武士,但死伤最多的是大明军民,如今明廷正在严查此事,他必须尽快离开浙江,不能让明廷查到自己曾任过大内氏的咨客,可不能被那群倭狗连累了。
明廷将倭人全部驱逐了,以后踏进大明的倭人,将全部视为倭寇。
吕桑拿着路引,登上前往山东的大船。
进到船舱内,吕桑发现对面铺坐着一名脸上有刀疤的秃头男子。
月代头?
吕桑眼神一震,小心翼翼问道:“大哥,您是哪的人啊?”
刘光微微抬头:“京畿人士。”
吕桑听着刘光的京畿口音,松了一口气,小声道:“大哥,小弟给您提个醒,您最好戴一顶帽子。”
“为何?”
“恕小弟直言,您的头发有点像倭国武士的发髻,小心被误认为是倭寇抓起来。”
刘光神色一震,摸着自己的秃头,感谢道:“谢谢提醒。”
“不客气。
刘光拿出一块头布,将秃头包起来了,宁波发生的争贡之役,已是天下皆知,朝廷一怒之下,下令凿沉海船,海龙帮为保海船,只能让帮众乘船出海逃避,他不想再成为海盗,这才离开了海龙帮。
“大哥,您这是上哪?”
“南京。”
吕桑闲聊道:“省亲吗?”
刘光幽幽的道:“去还债。”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便各自休息了。
吕桑辗转反侧,先前一直给倭人当咨客,如今倭人都被驱逐了,他今后将何去何从呢?除了倭语以外,他一无所长,看来只能干回老本行,给倭寇引路了,不出意外,明廷切断与倭国的贸易后,缺乏物资的倭人只能变成海盗来大明掠劫了。
刘光两眼无神,族人全跟着海龙帮出海了,如今他已无牵挂,只要还了迎雪的债,世间就再无一点牵挂了,只是他欠迎雪的债,不知道要如何还?除了偷盗,他别无所长,但迎雪并不愿意接受他盗来的财物。
此番回去,默默地守护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