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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厢房里,迎春、探春姐妹两个说着私房话。

再看御花园里, 元春正和宝钗一道伴驾。

皇上有游兴,下面人自然配合。

席面摆在景色正好的流光轩,元春陪坐,宝钗侍奉膳食。

当真是艳福不浅。

元春对宝钗的观感很复杂。

一方面,她知道宝钗是个好姑娘。

另一方面,她们两个现在是竞争关系。

原来看好的弟媳妇变成了对手,这就很扎心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便是想拿着宝钗的错处,让她在皇帝面前丢脸,但是这姑娘像是涂了油的瓷球一般,又硬,又滑,又圆,元春堂堂一个贵妃,当着皇帝的面,也不能将她怎么样。

其实,在宝钗进宫后,贾家还送来两个闺女儿陪伴贵妃,明显就是对薛家不信任的表现。

如果贾家还和以前一样信任薛家,便可让宝钗和元春拧成一条线,宝钗若有子,可记在元春名下,两家照旧是利益共同体。

宫外,再将贾家的女儿嫁一个给薛蟠,就将两家牢牢绑住了。

但是贾家没有,反而又将女孩儿送进了宫里。

这说明什么?

说明贾家还是觉得别人有不如自己有。

连现在江河日下的薛家都不放心。

一方面自视过高,另一方面贪心不足。

贾家,呵,好个贾家!

要不是为了给太上皇面子,让太上皇依旧觉得自己手里有权利,让岑明澈施政时不至于遭遇严重反弹,何至于放纵贾家至此!

宝钗因为出身的缘故,实际上更加谨小慎微,也更会看人脸色。刚上了前菜,便自发的摘了镯子、戒指,在宫女捧来的铜盆中洗净了手,挽起袖子,拿起布膳的筷子来。

“陛下、娘娘慢用。”

但见她一双玉手,执着乌木镶银筷,小心翼翼的将一片油焖笋放到岑明澈面前的碟子里。

但看她: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

肌骨丰腴莹润,是和元春一个类型的美人儿,却又比元春年轻许多,自带少女的一股子娇嫩。

元春见了,心下不觉黯然,又强打精神与岑明澈说笑,诗文唱和,不失雅致。

谁料想,饭毕,岑明澈竟是携宝钗去了,还是书房伴驾。

元春站在原地,面上微笑恭送,实际上已经咬碎了一口银牙,更加坚定了送妹妹入宫的想法。

迎春温柔和顺,水莲花一样的人物儿;探春鲜妍明媚,玫瑰花一样的品格。两人也都还有才气在身,言笑谈吐具是文雅有物。

不论哪个留下,都能帮助元春固宠。

当然,要是两个都能留下就更好了。

回到凤藻宫,元春又叫来迎春、探春两人说话。

“陛下赏你们的东西,可用上了?”

“回娘娘,已经用上了。”

一模一样的金臂钏和掐丝猫眼石戒指女,两人都戴上了。平日在家里,姐妹们的衣衫样式也都相似。

这次进宫,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蜜合色缎面衫子。迎春搭了水绿花锦曳地裙,探春搭了米红蝶锦曳地裙。

头上更是一样的垂挂髻,配水晶丁香钿,迎春戴一枝堆纱迎春花,探春戴一枝堆纱杏花。

迎春略大,探春略小,但是般打扮,谁都能看出来这两个是亲亲的姐妹。

“我瞧着你们两个都好,不知道你们哪个愿意,长长久久的留下和我做个伴。”

元春拉着她们两个的手,笑盈盈道。

“能留下陪伴娘娘,是我们姐妹的福气,哪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呢?”

迎春细声细气的说道。

“正是呢,娘娘若喜欢,便将我们两个一起留下,陪着娘娘可好?”

探春凑趣儿说。

元春噗嗤一声笑。

“我倒真想将你们两个都留下呢,但若是这样,祖母可要进宫来打我了——我竟骗了她两个小孙女儿过来!”

“能长长久久的陪伴着娘娘,便是老太太知道了,也只有开心的。”

元春笑着点点头。

“那好,若是能成了,咱们姐妹三个,便在这深宫里做个伴儿,倒也好。”

迎春、探春皆点头称是。

见状,元春又各赏了姐妹二人:新样格式金银锞二对,绿宝编丝金梳篦二只,编金灯笼耳坠、珍珠耳坠各一对,两份贡缎尺头。

“都好好打扮起来,改日,姐姐带你们去御花园玩。”

迎春、探春皆称是。

晚上,小姐妹二人又靠在一处,喁喁细语起来。

“二姐姐,你说,贵妃娘娘更想让咱们谁留下?”

“据我今日所见,这都得看陛下的意思才算。陛下若是看上了,咱们两个都留下也不是难事;陛下若是没看上,便是咱们都留不下,也是可能的。”

探春轻轻叹了一口气。

“二姐姐,你我都是庶女,来日许嫁,前程都是有限的。若能进了宫门,便是想也不敢想的好运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若是平常许嫁,尚且能回家拜访。若是进了这宫里……”

“但是,姐姐你在,我也在,宝姐姐也在,咱们互相作伴,难道不好么?”

“哪有这么容易的?这进了宫,如何还能和在家里一般?”

“那也比不知黑白的嫁了人的好,谁知道是不是跳到火坑里去。”

迎春轻叹。

“哎……你呀……”

“二姐姐,若是咱们都能留在这宫里,还能做一辈子的好姐妹,该有多好啊……”

“你说的是。”

探春拉着迎春的手。

“明日贵妃要带咱们逛御花园,是不是又能见到皇上?”

说道这里,她脸一红,小声说:“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样英武不凡的男儿!”

像平日见到的宝玉之流,乃至其父,或贾家其他男儿,都被皇帝比到了泥地里去。

迎春悠悠叹了口气。

“三妹妹,咱们本就是庶女了,可想过,就是进宫,也是做妾的命啊。”

“二姐姐,宁为天子妾,不做庸人妻!”

探春的两眼闪着亮光。

“咱们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就咱们家,咱们的身份,指望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

“不如……就这么赌一把。输了就输了,万一赢了……”

“你说呢,二姐姐?”

沉默半晌。

迎春低低的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