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让蛐蛐回去把媳妇砍死!”杨冬梅的手里依旧捧着她的小说,从屋子里冲出来,照实说了。
众人像着了魔似的,齐齐看向秦青青。
众目睽睽之下,秦青青捂住自己的嘴巴,似哭还笑地说:“我……我就是随口开个玩笑啊,谁让他去照做了呀!?”
像一道闪电划过眼前,杨乡长痛心疾首,挫败感油然而生。他愣了半晌,才说:“啊,傻孩子,这些话怎么能随便乱说啊!”
刘香香怕秦青青承担责任,三下五除二麻利地梳好头发,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瞪着她的凹陷眼,又像在和谁生气似的,为秦青青开脱道:“人家说人家的,他自己的耳朵非要听呢,说好的——他怎么不听?都是当爹的人了,他自己分不清好坏么,怪得着谁?还不是他自己不长脑子!”
“也是——但是——”众人欲言又止,但同时觉得刘香香说的也不无道理。
“对的!主要还是他自身认知有问题——就像我平时说我那些个调皮捣蛋的学生一样‘人喊不走,鬼约就跑’!”是亲三分顾,代课老师秦武虽然也十分诧异堂妹秦青青为什么说那样的话,却还是在努力地帮她解围。
“算了,这些不追究了,我们尽到责任就行,的确是他自己的选择,怪不得谁!”杨大雷表情严肃,把那根没点燃的香烟别在耳朵上,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裤子说:“走,看热闹去!”
在大家看来,杨大雷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别人都风风火火的时候,他慢条斯理;别人不慌不忙的时候,他雷厉风行;别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他镇定自若。
雨后的烂朝门,空气干净而清新。
天气依然闷热,泥泞的道路上积了些水洼,因为昨夜的雨下得大而急,地面没有湿透,一步一滑。
草木花卉在灿烂的阳光中散发出蓬勃的生命力。植物的叶片和枝条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雨滴;知了声嘶力竭的叫嚷着,让人心慌毛躁。
烂朝门方圆百里的人们几乎都得到了那个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消息,大家像屁股着了火似的,三三两两地互相吆喝着,感叹着,咒骂着,从四面八方络绎不绝地往蛐蛐家汇集。
当杨家大院的人们赶到蛐蛐家时,县里的法警也正好赶到。
秋寡妇的院坝里人声鼎沸,密密麻麻已经聚满了成百上千的人。
老老少少看热闹的人们,有的站在秋寡妇隔壁邻居家的院墙上,有的坐在了院子里的树丫上,小一点的孩子们,都坐在父亲或哥哥的肩膀上。
一个嚎哭的女人在秋寡妇门前哭晕了,大家正在手忙脚乱地抢救。
几个穿着白色短袖制服、戴着大檐帽的帅气法警走下警车,不慌不忙戴好口罩和手套,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忙活起来。
手臂上戴着红袖套的地方领导,一边拉警戒线,一边驱赶着吵嚷的人群:“大家站远点,保护现场。”
一个地方领导急急忙忙从人群里挤进去,对一位拿文件夹的法警说着什么。
拿文件夹的法警立马转过头去,招呼在一旁忙碌的同事。四个法警和地方领导立即放下手里的活,朝院外跑去。
另外留下的几个法警,则转头进了蛐蛐的屋子。
当躺在门板上的死者被人从屋子里抬到拉了警戒线的院坝里时,刹那间,像潮水般吵嚷的人群像丢了魂似的,顿时安静了。
女人的上身穿着白色背心,胸前被砍了很多条触目惊心的口子,下身仿佛穿的红裤头,也或者不是,远远看去反正都是红的。
女人平躺在木门板上,僵硬的双手弯曲地挡在眼前,像是在遮挡头顶刺眼的太阳。
太阳静静地照耀着大地,除了知了有气无力的叫嚷,四周静得怕人。
树木耷拉着垂头丧气的脑袋,风纹丝不动,带着血腥味儿的热气弥漫着整个院落。
人们鸦雀无声,面目惊赫,静静地看着。
烈日下,两名法警逐一清点女人身上的伤口。
“三十八刀!”一个高个子的帅气法警,淡定地向那位拿着文件夹的法警报告。
法警的报告,让人们唏嘘不已。
大家低声交谈着,眼神惊骇,人群里顿时像成千上万只蜜蜂飞过头顶般,瞬间炸开了锅。
“老天呀,谁干的啊,这是有多大的仇啊”!一个老妇人喊了起来。
“是啊,砍一刀也下不去手了啊!雷打的,真是丧良心啊——”一些人又骂。
“听说是这女的要跑,这一次是专程回来带孩子走,所以男人就下毒手了!”一个男人神秘兮兮地说。
“真要跑,还只穿内衣?”旁边的女人立马反驳。
“这就不好说了——”
拿文件夹的法警抬眼望向闹哄哄的人群,从桌上拿起喇叭朝众人喊:“大家安静!”
四周又安静下来。
虽然烈日当空,暑气逼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却好似灵魂脱壳,竟然感到了彻头彻尾的寒冷,大家抱着膀子,彼此紧紧挨在一起。
为驱赶心头的恐惧,众人将人类与生俱来的群居意识演绎到了极致。彼此之间,认识的,不认识的,无论亲朋,不管彼此是否有隔阂,都在顷刻间握手言和,成了互相取暖的朋友。
“砰!”
正在大家胆颤心惊之际,北面的稻田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打破了眼前的静谧。
紧接着,传来了大声吵嚷的声音。
人群又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
喇叭又喊:“大家注意安全,不要乱跑!”
“抓到了,蛐蛐抓到了!”一个人从北面稻田那边风风火火跑过来,朝人群边跑边喊。
“啊!我看到啦,来了,来了——”站在北面李子树上的年轻人,像哨兵一样,向人群报告。
人群如释重负,院坝中间的法警们仍然继续忙碌着。
大家朝北面望去,矮个子的,只能看到别人的头顶;高个子的,也只能看到对面树上坐着的人,以及树背后那一片绿油油的稻田,和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木。
太阳晃得大家睁不开眼睛,院子三面的树上都坐着人。
潮湿的地面上,脚印密密麻麻。
南面院墙的一颗桃树上,坐着两个人。桃树下,一颗细小的向日葵花,被人踩断了脖子,歪着头爬在烂泥地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