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这么好的媳妇,刘石匠能否留得住呢——可别像陈老六媳妇那样,到头来又空欢喜一场。”唐一清最喜欢杞人忧天,总爱把事情往坏处想。
“我也觉得,等女人了解了刘石匠的为人,肯定不会跟他了!”杨家三儿媳也发表了她的看法。
“不,我打赌这女人能留下来!没听说是女人自己愿意来的么?啊——你们是没看到人家两人有多好!呵呵,他们一路上都有说有笑,打情骂俏——要不是女人自己心甘情愿,谁还能强迫她在刘石匠那跟猪圈一样的家里待下去啊?呵呵——”刘香香用手擦了擦笑出泪花的眼睛,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这倒是,姻缘天注定,说不清楚哎!”杨家小儿媳中肯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女人家的命哎,不好说——像龅牙女子,现在看起来是多憔悴啊。这一瘦下来,那龅牙更难看了……”杨家三儿媳撇了撇嘴,眼神里充满了惋惜。
“我看——龅牙多半是想念山西那两个孩子吧!可怜呀——自己还是个没妈的孩子呢,又带出两个没妈的孩子来!”唐一清很可怜龅牙姑娘,总是有意无意地去关心她。
“龅牙妹现在估计还不到二十岁吧,被骗走那年也就十六七,这才过几年呀……哎!”杨乡长夫人自问自答地感叹道。
说到这里,刘香香觉得是教育孩子们的好机会。她扭头看看身旁几个听得津津有味的女孩子,一本正经地提醒她们:“你们这些女孩子可得听好了,不好好听父母的话,像龅牙姑娘那样——遇到人贩子,一辈子可就生不如死了!”
秦青青以为刘香香在影射自己,不以为然地顶了句:“哼,在你眼里,就没有好人!”
刘香香收住笑,耐住性子,又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一年下来,刘香香通过和秦青青之间的较量,发现女儿的确是长大了。
这些日子,刘香香也开始学会慢慢收敛自己的脾气来。
女孩子们听到刘香香母女的对话,相视一笑,互吐舌头,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刚放暑假,孩子们都不用上学,听大人们闲聊是假期的必修课。
那是一个对杨家大院人们来说,特别平常的一个夏夜,月明星稀,蛙声阵阵。整个烂朝门笼罩在或明或暗的夜色中,四周好似蒙上了不可捉摸的神秘色彩。
一如既往地,孩子们载歌载舞,自得其乐。
大人们不紧不慢地摇着蒲扇,津津有味地摆谈着农门阵,一派祥和。
院坝正中的竹躺椅上,照例坐着头发花白的杨乡长。
杨乡长旁边的一张小方桌上,放着跟随了他多年的乳白色保温茶杯,茶杯里不时散发出茉莉花茶的清香。和杨乡长并排坐的,是他瘦骨嶙峋的夫人。
杨乡长左侧的几条木头长凳上,坐着他17岁的小女儿杨冬梅和光头邻居秦富贵一家;右侧和对面,分别坐的是杨乡长的几个儿子和儿媳。
几家人像开会一样,热热闹闹围着在一起,谈天说地,谈笑风生。
大家手里那不时晃动着的蒲扇,在月光下时隐时现,像百花鸡在扑打着翅膀。
“呵呵,我说女人这辈子啊——有三关得闯,出娘胎、嫁人、生孩子,关关都是鬼门关。这三关中,最重要的一关就是嫁人了;嫁的好坏与否,直接影响到生命的长度和宽度;至于第一关和第三关,闯得过去与否,结果就是生与死,很简单,不复杂。”杨乡长夫人偏着头,为自己扇了一蒲扇,又继续她的感慨:“像老黑媳妇,哎……那母子俩——多可惜呀!”
“那是的!”刘香香赶忙附和,仿佛在和谁有些生气似地,使劲用蒲扇敲了一下自己的膝盖,瞪着她的凹陷眼说:“所以说,有些人他就活该打一辈子光棍呢!”
“唉,人各有命啊——”或者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杨乡长夫人这两年总是感慨颇多,杨家儿媳们因为顾忌,一般不怎么接她的话。
“那不是呀!一个人,一个命,有些人他就是活该呢!”刘香香恰当好处的又附和了句。随即,就转换话题问杨乡长:“杨叔,王麻子家分家那个事情处理好没有?”
关于王麻子上午来找杨乡长帮忙处理家务事的事情,一墙之隔的刘香香一家是了如指掌的。
杨乡长喝了口保温里的茶,慢条斯理地说:“呵呵,那个事情——大雷基本上处理好了。”
大家看得出来,这些年,杨乡长都在有意无意地培养他的“刁民”儿子杨大雷,出门处理事情总是带上他。
杨乡长夫妇一共养育了十个孩子,却最终只存活下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
四个儿子中,就杨大雷像极了杨乡长自己。他那不走寻常路的解决方法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在处理棘手问题的时候,往往能助杨乡长一臂之力。
如果说毕业于黄埔的高材生杨乡长在烂朝门是以德服人,那杨大雷则是多元的。
“呵呵,雷公菩萨就是有办法,真是恶人还得恶人收啊。”刘香香总爱调侃她这个死对头邻居。
不知什么时候起,大家给杨大雷取了个家喻户晓的别名——雷公菩萨。
顾名思义,雷公菩萨首先是有菩萨心肠,然后是说话声音大,正好这两点杨大雷都占不说,名字里还恰好带个“雷”字。
这些年里,除了自家人还喊杨大雷的名字,方圆百里的邻居都管他叫“雷公菩萨”,连几岁的小朋友也不例外。杨大雷也不生气,总是乐呵呵地答应着。
“嘿嘿,这个问题简单——我让王麻子把现有的财务和债务公开,不偏不倚分成两份,兄弟俩再抓阄决定,大家觉得都公平,自然没话说。”看父亲和邻居吹捧自己,杨大雷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香烟拿在手里,有些洋洋得意地给大家讲述了事情的处理方法。
“呵呵,那个呢——老扒灰的事情,雷公菩萨你是怎么处理的?给大家说说看吧!”刘香香说罢,像大白鹅一样向前伸着脖子,捂着嘴巴吃吃笑着。她那凹陷的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捉狭的光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