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要太急,慢慢来——”周阴阳媳妇微笑着,欲言又止,只好告辞。
这当儿,已经走出门的周阴阳和崔大嘴夫妇,有说有笑站在院坝里的枇杷树下,正与坐在屋檐下浏览报纸的杨乡长夫妇闲聊着。
虽然杨乡长从乡政府已退休十年有余,还依旧保留着每天读报和晨练的习惯。戎马半生的他,总是把腰板挺的笔直;那沾了头油的头发,也从来都是梳得一丝不苟。人们敬重老乡长,依然亲切地称他“杨乡长”。谁家遇到大到人命关天的纠纷,小到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棘手问题,都会首先想到请杨乡长和他的“刁民”儿子杨大雷出面帮大家调停,以至于杨家大院从来都是宾客不断。
本来,秦富贵是打算邀请杨乡长夫妇中午一起共进午餐的,可刘香香说怕万一亲事成不了,还是先不声张的好。
等两个在房间里密谈的女主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来,在院子里闲聊的客人们才开始相继同杨乡长夫妇道别。
秦富贵两口送客人刚走出院坝,眼睛红肿的秦青青就从她的房间里窜出来,把周家买的大包小包礼品“噼噼啪啪”全部扔在了院坝里。
院坝外,几个客人听到声响,都无一例外地纷纷回头张望。
秦富贵两口尴尬万分,却还佯装作若无其事,自圆其说道:“呵呵,孩子们在闹着玩呢,没事的。”
“你这是要翻天了么!”秦富贵两口送客回来,看见满地狼藉,顿感颜面扫地。他们抓住秦青青,就来了个夫妻“二和揍”。
面对父母的围攻,秦青青浑身颤抖,她一边躲闪,一边哭着抗议。
看姐姐挨揍,和秦青青相差一岁的秦家老二秦刚,左护右挡保护着姐姐秦青青。
十六的秦刚只读了个小学毕业就辍学在家,平常除了和父母一起下地干活。其余大多数时间,他都同李家大院的李兴文一起去水田里抓鳝鱼卖钱。
杏儿在一旁拉着刘香香呜呜哭叫着,屋子里乱作一团。
十二岁的“小皇帝”秦强则忙着把散落在院子里的物品往家里搬,难理父母和哥哥姐姐在屋子里的争斗。
吵闹声惊动了隔壁的杨乡长一家,大家闻声赶来,解救下了被困的秦青青。
“你个小畜生,读几天书就敢造反了啊,这个家还由不得你……”刘香香靠在木板门前狮吼着,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有些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等到战争平息,刘香香独独留下了邻居杨大雷的媳妇唐一清。
对于刘香香的请求,唐一清这位热心肠的邻居从来都是有求必应,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在刘香香的授意下,唐一清来到了秦青青的房间。
秦家儿女都喜欢唐一清,秦青青更是对她比刘香香都亲。
“青青——”唐一清轻轻呼喊着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的秦青青,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秦青青看见唐一清,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拉住唐一清的衣角,声泪俱下:“唐姨,求求你……快帮我劝劝他们吧,我不想定亲,我想读书!”
看着泪眼婆娑的秦青青,唐一清的心里隐隐难受。
此情此景,让唐一清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初心不甘情不愿嫁到杨家的情形。
真是讽刺,当初的自己变成了今天的说客。
作为刘香香的说客,唐一清知道自己无法站到刘香香的对立面去帮助秦青青,更知道刘香香的脾气,以及“宁拆一座庙,不悔一桩婚”的古训;因而,她只得顺着刘香香的意思劝说面前痛哭流涕的秦青青:“青青,成林和你一样,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好孩子——”
“你要觉得好,你嫁吧!”秦青青没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唐姨,居然也和母亲站在一条线上,立即毫不客气地给她顶了回去。
一旁的刘香香听到二人的对话,竟然没心没肺地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我说,一清,就不劳你费心了——她既然这样油盐不进,那这书她也甭想再读!”刘香香对碰了一鼻子灰的唐一清说罢,拉起她就出了门,扔下秦青青独自在屋子里哭泣。
秦青青说一不二,秦富贵两口说到做到。
接下来,刘香香夫妻俩当真把秦青青锁在了房间里,不准她再去学校。
第一天,秦富贵还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但他转念一想,整个烂朝门上千户人家,进过初中校门的女孩子屈指可数。秦青青能读到高中,自己已经是够开明的了,于是也就心安理得起来。
第二天,秦青青利用秦富贵俩口去镇上的机会,砸坏门锁,逃了出去。
秦富贵夫妻俩回到家,发现秦青青没了踪影,急得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秦青青从家里逃出来,一口气跑到了学校。为了避免让同学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秦青青找了个路过的同学,把自己的好友李美丽叫了出来。
李美丽是秦青青在班上最好的朋友,二人常常形影不离。
“啊,天呀,原来你两天不来上学,是因为这个呀——你爸妈真是太不可理喻了!”李美丽听了秦青青的讲述后,立即叫嚷了起来。想起他们的班长也曾经因为父母不让读书,在经过老师出面调解后,重又成功回到学校的先例。李美丽的心里有了主意,她拍拍好友的肩膀,说:“要不,我们也去找鲁老师吧——”
“我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你知道我妈那脾气——”秦青青用微肿的眼睛看着好友,眼神里透露出毅然决然的果决:“不行,我得再给她加点砝码,才有成功的希望!”
“什么砝码?”李美丽瞪大了眼睛。
“我想出走!”真可谓是榜样的力量无穷大,英雄所见略同。秦青青也在来学校的路上,想到了烂朝门那个利用出走抗婚成功的女孩子,她当即决定要仿效她,给自己的父母沉重一击。
“去哪里?”李美丽看着秦青青,目瞪口呆。
“我也不知道,先去县城看看吧——”秦青青眼神迷离,顿了顿,又问:“美丽,你能不借给我一些钱——”
众所周知,独生女的李美丽在同学中的条件是首屈一指的,经济方面,秦青青除了向她求助,别无他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