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森来柏林看南芳,问阿康最近在做什么。
南芳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就还是那些事。”
“那你呢?”
“在一所大学修读艺术管理课程。”
“那很好。”
“你呢,来这里不仅仅是因为来看我吧。”
“嗯,有一些公事。”阮文森看得出来,南芳应该很久没有开心过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不会刚好和他有关吧?”南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阮文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失尴尬地笑了,问了一个自己一直以来最关心的问题:“这些年,你过得开心吗?”
南芳心头微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咖啡杯都有些拿不稳了,反问道:“好不好,开不开心,这重要吗?日子还不是得照样过。”
“对不起。”阮文森说,这句话想说很久了,可是这么当面说出来,南芳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你呢?怎么还不找女朋友结婚?”南芳问。
被在心底唯二爱过的女孩问这个问题,阮文森只有无奈:“心里一直住着一个活人,怎么找。”
她的眼神在问:“是我吗?”
他的眼神在回答:“是你。”
但谁都没有开口说出来,阮文森心想,我能给你什么呢?口头上的承诺吗?
南芳觉得,“对不起”这三个字真的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回答,何必自作多情呢,再说那已经不重要了。
有很多事情都是那样的,时过境迁以后,会发现,努力过,挣扎过,结果从来都不是由人能够随意掌控的。
就像一直以为,逃离那个地方,换一个地方和阿康两个人就能重新开始新生活一样,像他说的那样,但结果却不是这样。
阿康做的那些事太危险了,他虽然从不让自己知道、参与,可是在这里的每一天,无不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从道德层面来讲,内心也从未接受他做的那些事,所以他恨他的父亲,觉得他懦弱、无能,一心想要出人头地,但南芳倒是和邱成东以父女关系相称。
在莲花花朵般一样的时间邂逅的故事里,两人如同泥浆或沼泽中的莲花一样,为了追求美丽的绽放而摆脱痛苦和悲伤的现实……
阿康以为,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分开我和南芳了。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和南芳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那大概是在她脸上没有再看到笑容的时候,她说想继续读书,阿康就想那一定要让她上最好的大学,将来要什么有什么。
爬,只有往上爬,才有能力给她想要的,可是她拒绝了,宁愿接受那个男人的帮助,尽管她对自己说,她能解决,可结果就是,她接受了黎震的帮助。
她去巴黎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理智告诉自己,她学的就是那个,那个男人出身名流,借助他靠近那个圈子无可厚非。
逃离柏林,两人之间似乎才有喘息的机会,南芳觉得太累了,多年以前,从未想过将来有一天会愿意接受黎先生的帮助,一开始也不愿意,只是他说:“倒也不是免费的,我这里你也看到了,来这里工作,会比你在其他地方学到得多。”
更让人无法拒绝的是他那句:“你真的愿意心安理得地用他的那些钱吗?”
不止一次,南芳劝过阿康,收手吧,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除了无止尽的争吵,便是无话可说,尤其是提到收手这个话题的时候。
这些年,阿康一直觉得,南芳心里有一个人,但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呢?
阿康郁闷、痛苦,却无法排解这种寂寞,他一直以为她是他的,是最懂他的,但是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直到绿子的出现。
这些年,南芳从未讲过“爱”这个字,可是阿康知道,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喜欢自己,就如同我也爱她一样。
可也许自己辛苦努力,拼命得到的这一切,在她的眼里却是一文不值,甚至是厌弃的,不然,她为什么会接受黎震的帮助而不是自己的。
甚至想和她一起过节日,过生日她都以学业为重拒绝了,在她心里,总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人或者事,为什么会这样?
渐渐地,阿康敏感地意识到,她也许根本不爱我,或者是不爱任何一个人,她当初选择跟我走,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她,没有别的选择,无路可走,无家可回。
哪怕明知道自己背着她谈了几次恋爱,甚至带女人回家,她也没什么反应。
阿康带女人回家的时候,南芳面无表情,把自己关在屋里,听着隔壁他和其他女人的欢声笑语,却哭了。心里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阿康变了,再也不是自己当初爱过的那个少年了,他早已被纸醉金迷的欲望蒙蔽了双眼,他还说那是为了我,真是可笑,和我有什么关系。
南芳悔恨,愤怒,伤心,质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又想起多年前黎先生在酒店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别走和你母亲同样的路。”
为什么,我拼命挣扎逃离那个家,在冥冥之中,还是走上了和母亲同样的路,爱上了和年轻时候的父亲一样的人?
那个时候,太年轻的我甚至还骗过自己,他们不是一类人。
不是吗?也许一开始不是,但现在是了,这有很大的区别吗?阿康和父亲相比,只是罪恶和肮脏的程度更深罢了。
现在呢?还能继续骗自己吗?
黎先生一开始说的就是对的,为了不让自己向下堕落,唯一的方法就是向上,阿康永远也不会明白,在他在社团中的职位越来越高,势力范围越来越大的时候,自己内心有多么恐惧和害怕。
从母亲去世之后,自己就不再过生日,这许多年,也只今天和阮文森过了一次,每年,他都会打电话说一声生日快乐。
南芳有时候也开玩笑似地回一句:“等有一天你把菲利普-邓绳之以法,我再过,一定要过一个有意义的生日。”
阮文森把这句话刻在了心里,这似乎是自己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后来,当阮文森告诉自己,菲利普-邓涉嫌买卖人口器官被抓捕归案时,南芳大哭,为死去多年的母亲,那个临时之前还想着父亲的人:“谢谢你,也许有一天,我会回来带她的骨灰盒一起回家。”
阮文森问:“是康提吗?”
“嗯,你愿意……。”
信号不是很好,阮文森没有听到刚才南芳说什么:“刚才你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我挂了。”
“南芳,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那边电话挂了,阮文森不知道南芳听到了没有,笑了。
阮文森说的话听到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阿康和绿子在一起,南芳完全没有想到,这种被背叛的感觉让南芳失去了理智,也造成了自己和她之间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