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希望能慎重地,有意识地享受这段心灵修养期,并希望能一直设下多重障碍,让自己变成没有心灵住址的人,没人能找到我。
可是,想烧掉那些画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男人,那个像沼泽里的罂粟一样的男人,一开始并没有好感,但再次遇见以后,内心仍然被他彻底搅乱了。
自从薇回来以后,已经有一周时间没见了,阿迪勒望向画室斜面玻璃屋顶的上空,我想见她,却找不到理由,真是令人沮丧,如果我告诉她,想见面的话,会很傻吧。
雪已经停了,下课铃声响了,丹尼斯他们早就跑得没影了,同学们陆续不断地往外走去,也有人继续在忙碌,门口突然响起Fanya的声音:“阿迪勒,有人找!”
真是意外!是桑山香织。
“照片还要等一等。”两人往校门外面走,阿迪勒并没有注意到香织的脸色很不好,而且走得很慢,猜想香织来找自己,应该是想拿照片:“你下课了吗?”
早上出门返回去拿雨伞的时候,正好听见了母亲和继父的争吵:“香织早熟,你问问那孩子,是不是在和香织交往,虽然是朋友的孩子,但香织今年已经逃了三次课了,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继父说:“你先不要着急,或许不是这么回事。”
母亲的声音很尖锐,她的本性,从来不是外人眼里看到的那么温柔婉约,这一面大概只会给亲近的人看,有些人就是这样,把不好的一面留给自己的家人:“那是怎么回事!她现在越来越讨厌我了,上次吵过架之后,一句话也不愿意跟我说。”
“他们只是去看了一场歌剧。”
“这就可以逃课了?”
“幸子,你先冷静下来。”
香织没有再听,转身出了门,没有去学校,直接坐出租车去了机场。
在买机票的时候,阿迪勒发来了信息:“中午可以见面吃饭吗?”
“去吃饭吧。”
“你想吃什么?”
“随便。”
“吃拉面好不好?”
“随便。”
学校附近的商场四楼有家日料店,这个时候人不是很多,顾客多是学生,阿迪勒点了一份豚骨拉面,香织点了一份肥牛乌冬面。
“叔叔打电话来了。”阿迪勒很意外地看着香织,接了电话。
“您好,叔叔。”
……
“喔,我正在和香织吃饭呢。”
……
“好的,我会的。”
“他说什么?”香织心中冷笑,问道。
“吃完饭,我送你回去吧,都不舒服,跟学校请假了,为什么还要到处跑?”
什么?
“这家的肥牛和海菜,料很足喔。”
“嗯。”
一想到母亲对自己和阿迪勒的怀疑,并没有什么胃口,真是可笑,她明明可以直接问自己的,她没有那么做,如果自己否认,她也不会相信,但如果让面前这个家伙和自己一起回去,结果可以预料:“我自己回去。”
“这样不好吧,我答应了叔叔,让你安全到家,答应了别人的事就要做到,不能对长辈失礼。”
唠唠叨叨,真是笨蛋!
坐在出租车上的两人一时无话,道路上,前方的汽车像长蛇一样连成一片,在远远的街角处拐了进去,回去的路突然变得无限悠长。
“你喜欢画画吗?”
“不喜欢。”
“喔。”
在脑海中排练了几千遍母亲会是什么表情看待自己和阿迪勒,但站在门口迎接的她和继父热情有礼,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好像早上的争吵不曾发生过一般。
真是虚伪而客套啊,等客人走了以后,母亲就会脱下这层虚伪之皮,对自己大发雷霆,变脸了吧。
幸子端出红茶招呼阿迪勒,姿态优雅从容:“谢谢你送香织回来。”
“没有,阿姨您客气了。”
“我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香织难得有一个朋友。”
果然,开始套话了!
“喔,就是上次在歌剧院遇到的。”
“是吗,你也喜欢歌剧吗?看的是什么剧目?我和你叔叔也好久没去剧院了,正说什么时候去呢。”
她显然不相信阿迪勒的回答。
“喜欢,看的是《蝴蝶夫人》。”
“喔。”
姑姑打来了电话,阿迪勒说不好意思,然后接了电话:“嗯,下午没课,好的,我马上过来。”
“怎么了,孩子?”继父问。
“喔,爷爷生病住院了,姑姑下午有事,换我去照顾爷爷。”
“爷爷生病了?什么病?没大碍吧?”
阿迪勒站起来辞别:“是高血压,已经稳定了。”
继父也开始穿上大衣:“我送你去吧。”
“不用麻烦了,叔叔。”
“走吧,这边不好打车。”
“那,谢谢叔叔,阿姨,香织,再见。”
幸子点头,起身送丈夫和阿迪勒出了门口,进来时,香织正准备进自己房间,听到背后冷冷地问:“你什么时候拿走了护照和签证?打你电话也不接?”
终于来了!
香织从背包里面拿出护照和签证放在桌上,冷眼看着母亲,没有回答。
“今天,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母亲眼里星星点点,声音有些沙哑。
“说什么,说我不上课去谈恋爱了吗?”香织冷笑。
“你!”幸子呆了,是偷听到早上的对话了吗?不知道为什么单独和女儿待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总是这么剑拔弩张,可是,这孩子的态度:“你为什么这么对我香织?你对妈妈到底哪里不满意?你说。”
“不必了,我自然不是你心中理想的女儿,你也不是我心中理想的妈妈,既然我们都没有互相选择的权力,那就这么凑合过吧,反正只有两年时间了。”
幸子目瞪口呆,香织的眼眸中有种令人心碎的哀伤,面对这样的回答,居然有些心虚,是她说的这样吗:“如果不是的话,你为什么不能对我说实话?”
“我说了你就信了吗?你不是早就在心中给我填上答案了吗?”
香织房间的门重重地关上了,幸子支撑不住,呆坐在沙发上,一时错愕,泪如泉涌,心如刀割,到底是怎样的误会和芥蒂,造成了今时这样的母女关系?
究竟是哪里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