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兼……东……哪儿?”
枫红影眼中凶光耀耀,鲜血顺着她满是伤疤的脸颊缓缓流下。
“歌……兼……东……哪儿?”
虽然利爪在喉,掐的他快喘不上气来,萧钧依然在心里念叨了一遍。
忽然一阵风来,海风的气息,打在脸上,沁人心脾。
萧钧猛地明白过来,眺目远望,只见万里一碧,天地如洗,空旷辽阔的大海仿佛没有尽头,他心中忽生一股荒谬:“这疯婆子不会一直往东找,找到大海上来了吧?”
“歌……兼……东……哪儿?”
枫红影又重复了一遍。
萧钧望着枫红影微微转动的浑浊眼珠,灵机一动,指着大海远处,说道:“东!在东面!”
枫红影扭头望向大海东边,罕见地,她皱了皱眉,眼中露出一丝迟疑。
萧钧有些纳闷,念头方起,陡觉后颈一疼,竟被枫红影抓着飞起,接着耳畔长风喔喔而鸣,人如流星向大海深处飞去。
人在半空,萧钧忽有所觉,扭头一看,只见甲板上跑出个人来,仰天远望。
海风呼啸,她长发飞舞,在辽阔海天下,渐渐成了一个小小黑点,渐渐不见,只是偶尔一阵风来,送来模模糊糊的“恩公”两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萧钧忽然一阵心悸,这感觉突如其来,却又不知因何而来,抬头一看。
头顶风起云涌,千里遮蔽。
天竟然变了。
乌云之下,二人疾飞,犹如天幕之下的一道利箭,直往东去。
枫红影处虚绝顶,既在此界,也是水天绝顶,修为何等之高,一路东行,就算是边寻边找,数日间也行出了近千里。
这一日,枫红影携着萧钧来到一处海岛高处,这岛却奇,半边寸草不生,半边绿树成荫,绿树这边岛外停了许多大船,荒漠这边岛外却空荡荡的,看不见一艘船。
萧钧瞧了暗暗纳闷,跟着枫红影行了几步,突见枫红影指着远处那些大船,说道:“船……歌兼……”
萧钧慌忙说:“不在……”看枫红影缓缓点了点头,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枫红影这一路只要看见船只,便去搜寻,轻则杀几个人,重则将整艘船屠个遍,任凭萧钧如何苦劝,都无济于事,直恨得他乱咬牙,却又因受制于人而无可奈何。
他正自忐忑,转了转身,忽见荒漠一边海岛外露出大船一角,那大船隐在山石后,若不细看,绝难发现。
萧钧看到这船暗暗好奇,突然又瞧见船上一面旗帜迎风飘扬,阳光下,旗帜上斗大蔡字格外醒目。
“蔡……”
“蔡道士半月前离开了侪州……”
“莫非那艘船上是蔡道士?”
“倘若不是他,何必鬼鬼祟祟藏在暗处?”
“定是他!”
“不知那蔡道士修为如何,倘若能借这枫婆子的手杀了蔡道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船上倘若真是蔡道士,同船之人恐怕也多半不是好人,就算疯婆子大开杀戒,也不怕。”
……
……
萧钧心念急转,打定主意,指着闪闪发光的蔡字说道:“歌……兼……”说完紧紧盯着枫红影。
为了“歌兼”,枫红影一路向东,搜遍碧波大海,踏遍山山水水,萧钧原以为自己说出这两字,枫红影必定头也不回的疾扑蔡字大船。
谁知枫红影却一动不动,不但不动,而且脸上罕见地现出一丝凝重,或者说是一丝畏惧。
萧钧微有惊诧,又担心被枫红影识破,心里便有些打鼓。
不过枫红影脸上的凝重很快被坚毅取代,她的嘴唇渐渐开始颤抖,发红的独眼中闪烁出光芒,片刻,她张开双臂,迎着海风,在阳光下迈开脚步向大船跑去。
海风吹散了她脏兮兮的头发,沙滩上留下了她一串又一串脚印,这一刻,她就像是一个想要回家的小女孩。
萧钧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觉好似在梦中一般:“自己就这样被放了?”
他这一路上数次险些死在枫红影的手里,心里早已做好了要死的准备,却未料到竟然就这样被枫红影放了。
他怎能不吃惊?
恍惚了一阵,萧钧忽地惊醒,急忙纵身向蔡字大船飞去。
绿树成片,鸟语花香,萧钧横飞过岛,正自焦急,突觉全身真气一空,经脉闭塞,不要说浮空飞行,就连半点真气都使不出,登时大吃一惊,啊呦一声,翻身栽落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萧钧摔得鼻青脸肿,挣扎着站起,心里迷惑不已。
镇定片刻,四下打量,仍旧不明所以,皱眉细思,目光忽然停在身前,只见一线之隔,枯荣尽显,身前树木葱郁,生机盎然,身后黄沙绵延,死气沉沉。
“莫非是因为这岛!”
萧钧灵光一现,抬脚向前行去,不过几步,便迈过枯荣一线,他左脚尚未着地,体内经脉就已畅通,全身真气尽复。
“果然如此。”
萧钧暗暗纳闷,环视四方,半边青青半边枯黄,而头顶的天空也似有淡淡晦明之别,忽然间,他觉着这十方界中好似藏着无数隐秘,渐渐地,他有些明白,枫红影刚才为何会有些害怕了。
“只怕不只黄沙这边禁锢真气,恐怕就连海上也是如此。”
萧钧眺目远望,黄沙一边的蔚蓝大海上空空荡荡,连个木板都没有,更别说船了,只有“蔡”字大船在海面上起伏不定。
“真气禁锢,形同凡人,此乃天赐良机,今日不管是能杀了枫红影还是蔡道士,都是替天下除害!”
萧钧突然醒悟过来,再不管什么真气禁锢,握紧长剑,迈开大步,向着大海跑去。
蔡字大船隐在海岸一片石后,颇为隐蔽,顺着海风,能听到丝竹之音,欢歌笑语。
萧钧伏在一个大石后暗暗打量,见船上守备松懈,枫红影已然凫水过去,蹑手蹑脚爬上大船,心中暗喜,当即也凫水过去。
船上守备松懈,萧钧爬上大船,侧耳倾听,船上东头欢呼之声不绝,偶有歌声响起,萧钧抬脚想往东头走,不自觉地抬头望了望天,只见阳光和煦,白云朵朵,忖道:“那时也是大船,也有歌声,只是那天圆月当空,四周还有很多山。”
他转头四望,就仿佛附近真有许多山一样,看了片刻,暗叹一声:“不知幽幽怎么样了,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