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钧听到疯子二字,知道他说的是叶灵奇,急忙凝神倾听,只听幽幽道:“那老疯子近半月除了每日子时午时向炉中导引天地元气之外,其他时候都在看那幅画,已并不像往常那样每日对着炉子静坐了。”
“哼,那傻货,被一个女人迷成这副模样,真是可笑。”
王子阳言语中有些不屑,他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道:“午时阳气正盛,子时阴气最盛,那疯子这样做应该是要借天地阴阳之气熔炼锻造剑胎,不过都几个月了,炉中却没半点动静,这昆吾寒英未免也难炼了吧。”
“昆吾寒英”四个字入耳,萧钧霍然而惊,登时想起当日叶灵奇肩上那如棺材般的玉石,接着画中谶语又在耳边响起,不禁大惊失色,出声叫了出来。
他声音颇大,但王子阳和幽幽二人却丝毫不觉,却听幽幽道:“婢子愚昧,这昆吾寒英真有这么厉害?真能炼成神剑?那老疯子神神叨叨的,不会是骗人的吧。”
王子阳好似未听出她语气中嘲讽之意,微微抬头,脸上现出悠然之色,缓缓道:“日曜石吸取天地灵气,太阳精粹,倘有机缘,便可孕育出昆吾石,但此种机缘,万中无一,一旦有成,便是铸造神兵利器的绝佳材质,而昆吾石若又有缘吸摄到极阴之气,又不坏其本性,便能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则成就昆吾寒英之体,至此已自具灵性,即便不铸成神剑,假以时日,也可孕育元灵,得道飞升了,此等神石,世所罕见,极乐逍遥炉虽然厉害,但要想炼化它也绝非朝夕易事,老疯子倒也不是故意要骗人。”
幽幽点了点头,迟疑片刻,偷偷瞟了王子阳一眼,问道:“爷,您就不怕那老疯子弄来的昆吾寒英是假的?您就这么相信他?”
幽幽所问也正是萧钧心中所想,闻言急忙竖起耳朵,谁知王子阳并未回答,只是冷哼一声,说了句:“不该问的别问。”
幽幽自然装作害怕,急忙应了,但萧钧心中却波澜大起,模模糊糊他觉着一切并不简单,而王子阳的身影在昏黄火光下也变得诡谲阴暗起来。
这时王子阳又在山洞中走来走去,神情十分凝重,望向幽幽时脸上不时掠过杀气,幽幽看在眼里,一边握紧袖中匕首,一边暗暗思量,心道:“若想活着,还需有用,这姓王的好似提过老疯子丹道超群……”想了想,笑道:“爷,您……可是担心南宫瑾……”
“混账!你以为我怕南宫瑾那贱人吗?”
王子阳脸色怫然不悦。
“是,是,爷自然不怕,不过……”
“不过什么?”
“爷勿怪,婢子实有一事还未向爷禀告……”
“什么事?快说!”
“是……爷,我听那老疯子说以他修为想要炼成神剑,实有些不足,到时纵然炼成,恐怕也会元气大伤,说不定都有性命之忧,因此这几日还急着传授奴婢丹道医法……”
“喔?是吗?”
王子阳斜了幽幽一眼,沉吟片刻,脸色微缓,说道:“老疯子虽然疯疯癫癫,但无论丹道医术,法阵符箓皆一时之冠,他要传你,你就好好学,若有所成,他日勘破七……你好好学,也是你的造化。”
说到此处,王子阳神色一肃,忽然住口不言,但看向幽幽眼神却已缓和不少。
幽幽见状暗暗松了口气,急忙低头应了,话锋一转,笑道:“爷,其实奴婢刚才所言……嘿嘿,爷不是一直担心神剑……”
王子阳愣了愣,脸上旋即涌现狂喜之色,抚掌笑道:“不错!不错!那老疯子到时元气大伤,神剑……嘿嘿对我来说自然就是探囊取物,倒不用再费心思抢了。”
幽幽谄笑几声,道:“神剑出世之日,就是爷纵横天下之时,爷有神剑在手,那叫南宫的贱人纵然是真人,恐怕也绝不是爷的对手,到时爷将她擒来,婢子替爷好好调教她一番,然后婢子和那贱人一起伺候爷,我想爷必定喜欢。”
幽幽声音百转千回,柔婉靡靡,说的又是狂妄悖乱之语,王子阳听了顿时心跳耳热,意马难止,脸上闪过阵阵狂热淫邪之色,忍不住在幽幽脸上摸了一把,笑道:“小贱人,真有你的。”将幽幽搂入怀中,上下其手,自然又是一番瑰丽春光。
幽幽暗暗松口气,一边曲意逢迎,一边寻思:“此人心思多变,为人又狡诈狠辣,纵然尽力周旋,暂时保全性命,难保他日此人不会突起杀心,看来还是要另想办法……”
“慢着!”
王子阳突然挥手打断。
“怎么了?爷?”
“奇怪!不知为什么,我总觉有人在四周窥探。”
王子阳瞥眼四望,一脸戒备中混杂着些许迷惑。
萧钧听了这话,心中暗暗佩服王子阳的机敏灵识,他这会儿已经隐隐约约猜出多半是虚空之门里出了岔子,以致自己迷迷糊糊被裹进虚空里,他不通虚空道法,但也知,此时自己虽然就在王子阳眼前,但虚空阻隔,千层万叠,实不知隔了多远。
“也许有十万里吧。”
萧钧这样想。
“嗡!”
王子阳怀中突然飞出一物,此物一飞出,即虚空乱转,片刻,发出幽冷光芒,滴溜溜一转,倏地向萧钧停身处飞去,飞至附近旋转少许,突然如跃至岸上的鲤鱼上下疾跃,左右横跳,就像发了癫一样,更别说它身上发出的越来越明亮的光芒。
黑气氤氲,幽冷诡谲。
萧钧只看了一眼,便认出眼前之物正是当日苗盛祭出的搜魂镜。
“嘿……”
萧钧眯起了眼,虽然将整个山洞照得纤毫毕现的搜魂镜就在咫尺之前,但他丝毫不惧,他的稍显阴森的目光穿过流动如水的光芒,射向站在不远处,满脸不安的王子阳。
“好一个曲水故人!”
萧钧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爷,这是什么?我的头怎么晕晕的。”
幽幽捂住双眼,惊慌之色溢于言表。
王子阳置若罔闻,茫然道:“奇怪……”
搜魂镜虽是至宝,却终究难以穿越虚空壁垒,暗影乱流,只是滴溜溜乱转,看起来奇怪而荒诞。
当然,此中事,王子阳不知,也不懂。
“他还在……他在看我们……”
王子阳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脸色恢复了平静,他像是睡着了,但眉毛一直在跳。
“莫非是那贱人!”
静了半晌,王子阳陡然睁开双眼,而他的手已经提早一步摸上了长剑。
这时搜魂镜跳跃飞腾的越发狂乱,光影一道一道,闪的人发慌。
“咚……咚……”
萧钧身在一片幽暗混沌中,突然听到像是敲门的声音,不禁心头一窒,看着眼前吞吐黑烟,不断喷涌幽光,像是要吞噬一切的搜魂镜,萧钧的一颗心提了起来:“难道这邪物要穿越虚空来找我了?”
“轰!”
恰在此时,突然一声霹雳响起,震耳欲聋,四周元气随即如怒海狂潮,乱石穿空,天地一时晃荡起来,正沉浸在绮思邪念之中的王子阳险些跌倒,急忙运转真气,定住身形,纵然如此,仍觉周围元气倒翻飚飞,竟有些难以抵挡,悚然而惊,大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雷音不绝,电光乱闪,狂风一刻不停,此时山洞内的篝火早已被吹灭,而不停闪耀的电光将山洞内外照得纤毫毕现,萧钧看到这一切也吃惊不已,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听到轰隆隆雷声掩盖下王子阳那模糊不清而又透着狂喜的声音:“神剑……要出世了……”
“轰!”
听到这句话,萧钧如遭重击,还没来得及寻思,忽然大海潮涌,此起彼伏,他又被抛了起来。
噗!
王子阳和幽幽的身影犹如气泡一般消失,眼前又恢复黑暗,萧钧呻吟一声,知道又要开始遭罪了。
忽高忽低,忽睡忽醒,不知又是几日几天,这一日突然大海宁静,萧钧身似羽毛,缓缓坠落。
许是一丈,许是万丈。
猛然间萧钧看到点点星光,灿烂星河,他揉了揉眼,好似不相信眼前这一切,还未清醒,猛觉脑袋剧痛,咚的一声,眼冒金星,接着人直直坠落,摔了个四脚朝天,萧钧以为大海又要作怪,但却再也不动,茫然半晌,反手一摸,触到坚硬地面,渐渐地,他觉着四周十分寒冷,打了个寒颤,渐渐清醒过来,暗道:“莫非我被放出来了?”
四周洁白,冰雕玉琢,冰床,冰凳,一切都很熟悉。
“这是那个白楼?”
萧钧心中疑惑,四下打量几眼,心中愈发笃定,突地欢呼一声,一跃而起。
人还未站定,门砰地打开。
星光洒落,寂寥长空,幽幽站在门前,手持长剑,凝神戒备,但只一瞬,脸上戒备之色顿去,反现出不敢相信之色,揉了揉眼,道:“是你……你来了……我还以为你……”吞吞吐吐说了几个字,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望着萧钧。
星光璀璨,虽在夜中,屋中依然如同白昼一般,星光下,幽幽一衫白衣,外面披一件白色狐皮大氅,腰佩长剑,脚蹬鹿皮靴,娇美之中又添几分英气,萧钧略略瞧了幽幽一眼,看她眉目清秀,肤如凝脂,好似比之前美了许多,这才想起当日大船上初相见,其时幽幽不过十三四岁罢了,所谓女大十八变,她长大了,人也更美了。
惘然之时,眼前突然掠过一抹白腻,萧钧心头一跳,又觉尴尬,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幽幽看出萧钧神色有异,脸色一沉,哼道:“你怎么了?眼珠子乱转!”
光影错乱,篝火昏黄,白腻与嫣红……
萧钧努力将这一切驱散,却不看她,摇摇头道:“没什么,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幽幽走到萧钧面前,上下打量他许久,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七上八下,脸上也有些不自然,犹疑半晌,缓缓道:“这里很危险,我送你离开!”
“危险?”萧钧一脸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