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知道吗?凡是野……人,每到子午之时,额头都会出现一团火焰印记。”梁瑛说道。
“我怎么没有?”
“原来公子不知,我听说来到逍遥洲越久,火焰越淡,五六代之后,火焰就再也看不见了,公子也许……已经很久了。”
“还有这事?”
萧钧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额头,沉吟片刻道:“我是蜉蝣山的……”
“难怪,我听说蜉蝣山几千年前有神仙打架,后来……里面的人跑出来许多,公子……想必就是……”
说到此处,梁瑛偷瞥了萧钧一眼,见萧钧脸色如常,暗暗松了口气,道:“不过,历经这许多年,公子已消去十方印记,与我们这些初来此地的十方界中人自然已不同了。”
“十方界?”
“对,十方界就是蜉蝣山、黄犬坡、米粟坊等十个地方,莫非公子不知?”梁瑛一脸好奇地望着萧钧。
“知道,十方界……十方界……”
萧钧喃喃自语,他依稀记得这名字叶昂好似提过,但当时心思混乱,只有些模糊印象,此时梁瑛一提,这才想起。
“婢子听说这十方界极为奇妙,外面的人进的去,里面的人出不来,就像是一处牢笼一样,不过……”说到此处,梁瑛叹了口气道:“不过对婢子来说,那就算是一个牢笼,也是一个温馨的牢笼。
萧钧心知她思念故乡,柔声道:“放心,终有一日,你能回去。”
“真的?借公子吉言,婢子倘真能……”
“不必自称婢子,你我皆是十方界之人,你叫我萧钧即可。”
“婢……子怎敢。”
“你必须敢,不然,我就告诉苗盛……”
萧钧他貌似在威胁,声音却低沉温柔,说着说着,赧然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梁瑛脸色微红,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公主,听说手持十方玉牒就可以出入黄犬坡或是什么米粟坊之类的,可是真的?”
罗帐中沉寂了一会儿,萧钧突然问道。
梁瑛低声道:“听说是真的。”
罗帐低垂,暗室漆黑,二人同床共枕,虽不曾偎依相拥,但彼此都能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莫名地,二人心中都有些忐忑,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渐渐地,室内又安静下来。
萧钧初时心里七上八下,一颗心怦怦乱跳,胡思乱想,后来,他突然想起了父亲,又想起了自己的血,顿时清醒镇定许多。
他觉得自己要想知道这一切,也许要去一趟黄犬坡或者什么螳螂村之类。
这十个地方事关自己的身世,萧钧默默想。
他思量许久,突地心生一股怒气,冷笑一声,道:“真是好名字,黄犬坡,螳螂村,绿蚁州……他们把咱们当成狗,好,好的很……”
“可不是,逍遥洲的人都是高高在上,咱们……唉。”
虽在黑夜之中,梁瑛说话时脸上的黯然之色,萧钧依然能感觉的到。
“抓你的道士是不是姓钱?”萧钧声音有些阴冷。
“公子怎么知道?”梁瑛声音满是诧异。
“他被一个姓高的人杀了,你妹妹的仇……也算报了。”
萧钧叹了口气,他忽然觉着世上有高令这样爱杀人的人也许是件好事。
梁瑛闻言抽泣起来,虽然此事幽幽已经告诉她了,但一想到四妹的悲惨遭遇,她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萧钧想安慰安慰她,但不知该说什么,他知道,像她这样一个不会道法的弱女子,这两年在逍遥洲这片土地上所受之欺侮凌辱,恐怕远非自己所能想象。
“自己水天修为,小神之境,尚落到如此田地,她……”
萧钧摇了摇头,只能任梁瑛哭泣,许久,心中一动,低声道:“梁姑娘,你刚才修的守窍法决恐怕不对,你背给我听听,我帮你瞧瞧,可莫要修炼错了,反而对身子不利。”
梁瑛哭泣声陡地停住,片刻一字一句背了起来,待他背完,萧钧长叹一声,道:“梁姑娘,你这个法门是假的,一旦修炼有害无益。”
“那怎么办?幽幽恐怕已经修炼了。”
梁瑛声音有些发抖,显见十分害怕。
“我传你后天七法的法门,你先熟记,我再逐篇给你讲解。”萧钧笑了笑。
梁瑛大喜,连连道谢,即在床上磕起头来。
萧钧连忙扶住她,手指轻触,觉着梁瑛肩头在抖,定睛一看,只见她泪流满面,既喜且悲,不禁一怔。
“公子,你知道为了学这七法法门,我和幽幽费了多少心思吗?不,都是幽幽……”
梁瑛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我懂。”
萧钧神色温柔,目光温暖。
萧钧简单的两个字,仿佛击穿了梁瑛心里的万里长提,滚滚洪流喷涌而出,她一把抱住萧钧,伏在萧钧胸口,低声痛哭起来,边哭边说道:“公子,我……从……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屋内漆黑,屋外也没有星光,寂寂黑夜,凄清冷帐,两人身影偎依在一起,不见半点旖旎,反而让人觉着压抑,窒息……
梁瑛记性极好,半夜即将七法法门全部记住。
萧钧又逐篇讲解,他虽然修为尽废,但眼界尚在,而且已是水天修为,此时讲后天七法高屋建瓴,深入浅出,听得梁瑛喜不自胜。
二人为防被人听见发现,传授七法时便钻进被窝蒙着被子低声细说,不时还胡乱讲些其他的,乱人耳目。
被窝里虽然有些闷,但二人一个用心讲授,一个全心倾听,倒也不觉着什么,直到听见雄鸡唱白,二人这才惊醒,此时萧钧正好讲完守窍篇,梁瑛虽有不舍,但依然下了床,此时天亮,二人想起大被共卧,一夜同处,这才觉着尴尬,各自赧然不已。
自此连着三天,萧钧日夜为梁瑛讲解后天七法,自守窍之后,逐渐艰深,而且梁瑛根基太浅,之前修行凝神聚气两篇,又颇有错谬,萧钧重又予以改正,着实花了些功夫。
待到第三日正午,萧钧已经全部讲完,而梁瑛不但记熟,也全都心中明白,萧钧住了口,梁瑛即恭恭敬敬跪地磕了个头。
几日相处,萧钧已知梁瑛的为人,便也没拦,任她磕头。
梁瑛起身欢喜片刻,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道:“不知幽幽练没练那……守窍篇。”
这三日梁瑛也想过法子去见幽幽,但院中都有人把守,一出门就被赶回来,任她想破脑袋也无计可施,此时念及幽幽,又心中发愁。
萧钧也没想到好法子,正要劝慰几句,这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响起苗盛笑声。
梁瑛脸色一变,急急向屋门行去,还没走到门口,苗盛就推门进来,她急忙跪倒,恭恭敬敬地道:“瑛奴见过老爷。”
“萧兄弟,怎么样?这贱婢服侍的可好?”
苗盛眼皮都没抬,径直走到屋内,上下打量萧钧一眼,笑道:“萧兄弟,你脸色大好了,想来兄弟的药还算管事,你放心,费笑那小子我已经让人打断他一条腿,以后他再敢作恶,我把他另外一条腿也打断。”
“苗大哥,严重了,小弟也有不是,不关费大哥的事。”
萧钧拱了拱手,敷衍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