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满脸不敢相信,看了秦杳一会儿,捂着脸颊低下头,一句话都不说,两行清泪滚落香腮。
“是非不分,蠢笨鲁钝,我打你是轻的,你这蠢丫头怎么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天天缠着我,我都快烦透顶了,我不想陪你装了。”秦杳暴跳如雷,脸色发青,挥手又要打叶宁。
萧钧这时醒过神来,急忙挡住。
秦杳却不善罢甘休,绕过萧钧仍要打。
“狗奴才,你敢打我妹妹,我打死你。”叶攸平忽然从一棵树后蹦了出来,撸起袖子,便去打秦杳,他脸色铁青,显然是真生气了。
叶宁大惊,几步就跑到秦杳身前,叫道:“阿杳快走,快走。”
叶宁左遮右挡,就像老鹰护小鸡一样,叶攸平一时打不着秦杳,气得哇哇直叫。
秦杳见势不妙,躲在叶宁身后,扯着她衣衫,钻入灌木丛中,过了一会儿,远处一颗大树旁边现出他身形,他回望一眼,踉踉跄跄远去了。
叶宁生怕叶攸平追去,死死扯住叶攸平衣袖,叶攸平心中气急,脱下一只鞋子来,扔向秦杳背影,他兀自不解恨,又脱下袜子扔了出去,口中王八蛋、狗奴才骂个不停。
待到消气,这才想起去找鞋子,他一只脚蹦蹦跳跳,在灌木丛中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又气得破口大骂起来,忽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噗通栽倒在地,摔个狗吃屎。
萧钧看他实在滑稽,忍不住笑出声来,叶宁眼角也有些了笑意。
“平哥,你跑哪儿去了?”林中传来谷兰声音,片刻她从一株大树后行了出来,看到叶宁和萧钧二人,立时双颊生晕,转头就走。
“兰妹……帮帮我……帮帮……”叶攸平这会儿站起身来,一蹦一跳向谷兰行去,没走几步,谷兰就走得没影了。
“兰妹?平哥?”
叶宁一脸狐疑,走到叶攸平身前,扯着叶攸平衣袖,问道:“二哥,你这是怎么会事?你给我说清楚。”
“说什么,你少管我的事!”叶攸平转过身来,脸上仍有怒气。
斑驳阳光下,叶攸平脸上赫然有一个樱红唇印,叶宁看了如何不知,叫道:“好啊,二哥,你和她……她是个野丫头,你知道不知道?”
“你管不着。”叶攸平斜了叶宁一眼,哼道:“你要往外说,我就告诉别人秦杳打你,还有你们的事。”
叶二爷纵横花海,早早就看出叶宁和秦杳的情意,当然他口中的别人自然是叶攸安了。
叶宁登时小脸煞白,缓缓放开叶攸平衣袖,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叶攸平心中一软,说道:“好了,好了,我不告诉别人了。”说着一蹦一跳向前行去,想来是去找谷兰了,忽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又摔倒在地。
“二哥,我帮你找!”叶宁擦擦眼泪,当下四处去找,行过萧钧身边,微微一笑,神色和善了不少。
萧钧却视若不见,只是盯着不远处灌木丛中那婀娜倩影,那里分明有个人在寻找着什么,她发中玉簪既在白日里依然闪闪发光。
“兰姐是不是看过那封信了?”萧钧不由自主摸了摸胸前,他心里有些不安,也可能是懊悔。
“平哥,给你。”
灌木丛中现出谷兰身影。
“兰妹,我就知道你没走。”
叶攸平笑着抬起头,见谷兰手里拿着自己鞋子,双眼一眨不眨,紧紧盯着自己。
清冷梧桐林中,谷兰亭亭玉立,嘴角含笑,明艳动人,不可方物,他顿时痴了。
“快穿上吧!”谷兰快步走到叶攸平身前,看了几眼,忽然笑了起来,花枝乱颤,不能自制。
萧钧闻声看去,见叶攸平头上扎着几根草,鼻子黑黑,左脚还光着,模样十分滑稽,忍不住心中暗骂:“这人脸皮真厚。”但想起他方才帮着叶宁教训秦杳的模样,又觉此人好像也不那么让人憎恶了。
“兰妹,你真美。”叶攸平接过鞋子,忽然低头在谷兰手上亲了一口,浑然不顾萧钧就在身边。
“你……你……轻浮!看低了人!”谷兰先是微羞,瞥了萧钧一眼,忽然脸色一沉,转过身去。
“阿钧不是外人!”
叶攸平穿上鞋,抬眼却见谷兰眼角有泪,泫然欲泣,吃了一惊,说道:“兰妹,你……你生气了?”说着挥手了自己两耳光,登时脸颊高肿,现出两个红手印。
谷兰又气又急,说道:“你这人,我不理你了。”抬脚向前跑去,她玉簪在林荫中一闪一闪,转眼不见,这次是真的走了。
叶攸平冲萧钧嘿嘿一笑,抬脚追去,身影也渐渐消失在林中。
萧钧怔怔出神,良久叹了口气,转身欲走,听见不远处传来叶宁声音:“他要是对我有二哥对姓谷的半分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萧钧愕然,瞥眼见叶宁双目痴痴,泪痕宛然,脸颊上的乌青手印清晰可见。
过了片刻,叶宁苦涩一笑,也走了。
萧钧回到家中匆匆洗漱过后,便要出门去找叶桐,见谷兰迎面走来,身后却不见叶攸平。
萧钧心中有愧,低了低头,便要走过。
“钧弟,你去哪儿?大好时光,你怎么不修炼了”谷兰声音一如既往,不见丝毫异常。
“我……我……我要出去。”萧钧抬起了头。
“你是不是去找叶桐?”谷兰直盯盯望着萧钧。
“兰姐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不要去了,叶灵真死了,城里弟子都去了,这会儿她也应该很忙,你去了只会添麻烦,人家也没空见你。”
萧钧愕然,这才明白为何自己出了千寻楼,一路上没见几个弟子,整个叶园都空荡荡的,原来……
萧钧在石桌边坐到天黑,他的心不安宁,谷兰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
“叶灵真死了?叶桐和他关系匪浅,现在应该很伤心吧?难怪她一直不出现,想必叶灵真病得厉害,她要照顾,自己己应不应该去安慰他?自己是叛徒,去了恐怕会被轰出来,唉,不知叶灵真的死和书房之事有没有关系。”
“秦杳是被谁吊起的呢?谁要杀他呢?是曹师弟?曹师弟杀他做什么?嗯……春柳又是被谁杀的呢?曹师弟说不是他,但哪又是谁呢?叶鉴鸣?看情形不是……”
种种念头,种种疑问,如潮水般涌来,萧钧心事如麻,脑子里乱哄哄的。
“钧弟,你怎么还没睡?”谷兰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萧钧抬起头来,见谷兰立在石桌前,一脸关切,显然是从外面回来,他竟不知谷兰何时又出去了。
“兰妹,夜深了,早点歇息,我走了。”叶攸平立在谷兰身后不远处,一脸笑意,待听到谷兰轻轻应了一声,便快步离去。
“都子时了。”萧钧抬头望天,叹了口气。
“是不早了,早点睡吧。”谷兰温柔一笑,想了想,道:“钧弟,你等等。”片刻从屋里取来一身新衣裳,笑道:“你长高了,我又给你做了一身。”
萧钧接过新衣,摸着质地柔软,忽然心中感动,更生愧疚,脱口道:“兰姐……”他不知谷兰有没有发现那封信,不知怎么去说,一时有些哽咽。
“歇着吧。”谷兰声音依旧温柔,转身行了几步,笑道:“这几日咱们免不了挨些骂,可能还会有人来捣乱,咱们忍一些就是了。”
萧钧低低应了声,起身回屋,及到门前,听见谷兰道:“钧弟,记得,抛下一切杂念,好好修炼,这世上没有比自己长本事更重要的事了。”
萧钧一怔,他记得这话谷兰对自己说过一遍,回头再看时,谷兰已推门进了屋,片刻窗前映出她的纤细身影,支颐独坐,并不见多少欢悦,反而给人凄清之感。
萧钧瞧了片刻,回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