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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被气得一口老血哽胸。

咽不下,吐不出。

“整个风云城内外还有谁不知道我们跟小苏家的恩怨?他白奎不遮不掩直去小苏家,这是丝毫不将我们十二码头放在眼里!”

万六爷眼睛半垂,眸光阴冷晦暗,“将此事捎信速速报与帮主!白奎既要插手,事情发展已经不是你我能控制承担。我之前所料不错,小苏家成势已经不可扼了!”

“最无用是那苏家主支,在老子跟前信誓旦旦,结果几十个脑袋寻摸都拿捏不住一小小农户,真是一群废物!”

“听说苏良前儿过来还欠粮了?他哪来的银钱?”

万福冷笑,眼底满是讥诮不屑,“卖婆娘了。”

既能拿到一笔银钱熬冬,又能给家里省下一份口粮,权衡利弊,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在流放之地,所见最多就是人性。

自然,苏良不是好人,他们也不是好人罢了。

“帮主回来主持大局前,徒北山的事暂时先别管了。”万六爷没就苏良家卖人的事多言,继续交代要事,“十二码头在徒北山吃的亏最多,这次是我们沉不住气,才白让白奎捡了好人来当。”

“知道了。”

……

流放之地的寒冬说来就来,几乎没有过渡。

到了十一月气温骤降,冷得清河湾开始结出浮冰。

甜宝的周岁生辰就在十一月,十一月十一。

苏老妇一大早起来,就带着两个儿媳开始忙活。

找霍娘子要了点红纸,水煮蛋抹红壳。

苏秀儿则和面揉面,准备好一碗面条。

日子虽然清贫,但是他们仍然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为娃儿庆一庆生辰。

一个红鸡蛋,一碗寿面,一个喜庆仪式,总是能给的。

甜宝知道阿爷阿奶要给自己过生辰,昨晚上家里人商量的时候她听到了。

这天小奶娃既没去药房翻宝藏,也没去师父家听书,就坐在家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极乖。

家里人忙活的时候,她眼睛便跟着转。

透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希翼跟欢喜。

苏安带着俩弟弟反倒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跑哪疯玩去了。

直至近午时饭点,家里身影才齐活。

仨皮猴子回来了。

毒不侵跟断刀来了。

就连霍子珩也带着霍氏过来了。

今儿天气虽冷,胜在晴朗。

乌泱泱的人将灶房坐得满满当当,于寒冷冬日里,显出热闹。

“甜宝,给,这是我早上掏软泥捏的小娃娃,送你!祝你快快长大!”小孩子耐不住,算第一个掏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小心放到妹妹手里。

礼物准备得晚了,泥巴刚捏好没多久,还是软的。

不小心点轻易就能捏扁了。

这念头在脑子里过了过,还没来得及提醒妹妹,就见精心准备的泥娃娃在妹妹手里已经重新成了一坨泥巴。

灶房里发出的爆笑声险些没把小草屋震塌了。

苏文也有礼物,是用小树枝丫做的弹弓。

苏武掏出的是根打狗棒,跟烧火棍唯一的区别就是皮被削掉了。

苏安见状后悔不迭,早知道他也弄个木头玩意儿!嗨呀真是笨!

“小崽儿一岁了,毒爷爷给你的礼物是岁岁丸,吃下去岁岁平安!”毒不侵的礼物是一粒颜色看起来不咋地的小药丸,但是效果是很咋地。

吃了小崽儿能快高快大。

长筋骨。

断刀送的是一柄木剑,带剑鞘,“哪日能用这柄剑切豆腐都不碎,便送你一把真的。”

霍氏轮在最后一个,自怀里掏出一对红色头绳,亲自给小甜宝绑在了羊角辫上,“这还是头一次如此大方,哼,小甜宝,日后不可再唤我伯娘了,得唤师母,知道不?”

怀里满是礼物,甜宝从未有过这种体验,心里沉甸甸鼓胀胀的,像装满了暖烘烘的石头。

她低头,看着那些东西,眼睛不停眨巴,将两只胳膊放松些,再放松些,怕把怀里的东西搂坏了。

须臾,一只大手抚上她后脑勺,“甜宝高兴哩?以后每年生辰,阿爷阿奶跟你爹娘,咱们全家人,都还给你好好过。”

甜宝抬头,面前是阿爷叠着皱纹的笑脸。

旁边看着她柔柔笑着的,还有阿奶,有爹娘,叔叔婶婶,有姑姑。

还有毒爷爷,断刀叔叔,以及师父师母。

三个哥哥笑得最傻,看起来比她还要高兴。

甜宝眼睛弯成半月,用力点头,“嗯!”

她是甜宝,苏家苏九霓,周岁一。

自今日起,目光所及所有人,都是她要守护的,真正的宝藏。

今日菜色别样丰盛。

一早得知今日是甜宝生日,断刀特地又往风云城走了趟,带回两只活鸡。

经由巧手烹制,一桌子新鲜肉食、面食,给合该庆祝的日子添了辉。

因着人多,妇人们跟孩子占了一张饭桌,男人们被挤到一边,另搬了张小桌围炉煮酒。“今儿可是你徒弟生辰,你婆娘都带了礼物给甜宝,你做正经师父的就没点表示?”毒不侵依旧看霍子珩不顺眼,哼哼挑刺找茬。

霍子珩浅笑,举起酒碗虚空敬酒,“礼物不是非得要送物件,合意又能让甜宝欢喜,便都是礼物。”

“虚头巴脑,听不懂!”

摇摇头,霍子珩看向苏老汉,“苏老哥,眼下冬月,到来年三月开春,可有想过种田?”

“种田?”苏老汉跟俩儿子齐齐抬头,不知道霍子珩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以前在大槐村就是地里刨食泥土里混饭糊口的,要是能种田哪会不想种?但是当中原因,霍先生也是知晓的……”

“若想种田,趁着荒地还未上冻,紧着也能开出几亩来,再备上种子,开春可种。”霍子珩笑,没有继续绕弯子,“白奎此前来了一趟,便是予的好处。你若信我,便听我的,不会有人再敢来闹。”

苏家汉子们乍喜乍疑,激动得嘴皮子发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毒不侵看不下去,喝光碗里的酒,碗往桌上一拍,“想种就种有什么可怕的?霍子珩这坏水玩意儿别的我不敢说,论心眼子,老子药房里的竹筛子加起来都不及他多!种!”

苏老汉呼吸渐急促,喝了酒后老脸愈发红,最后也学着毒老把小桌一拍,“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