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
“太医,本宫的胎相究竟如何了?可有大碍?”
脸色不大好的杨妃卧于榻上,眼里的焦急和后悔几乎要溢出来。
“娘娘生三皇子的时候不慎早产,是亏损了身体本元的,这么些年调养下来,也是刚刚才好,大意不得,有孕本就母体疲累,需得多休息,娘娘不该如此操劳忧思啊。”
给她诊脉的吴太医眉头紧蹙,沉声劝说。
虽没正面回答杨妃的问题,但也能听得出,这是让杨妃不能再劳心费心了,必须静养。
而听着吴太医的话,杨妃的眸中也划过了一丝担忧。
旋即低声道,“大人与本宫说句实话,本宫母体不够强健,这怀上的孩子是否也会病弱不堪?本宫如今的状况,到底适不适合生育?”
已经有了三皇子那么个病瘦儿子了,好不容易再怀上一胎,她可不能容许自己再生下一个病儿。
“娘娘放心,娘娘的身体虽有亏损,但已经调养好了,是可以正常生育的,只是娘娘是早产过的,这再度有孕,好比于崴脚之人养好了伤后,即便能正常行走,但也比寻常人要更弱些,是一个道理,但只要小心,就不会出事,所以娘娘只需安胎静养,就不会有事。”
吴太医斟酌着用词,像杨妃解释了一番。
得到这个回答,杨妃的心里算是暂时安定些许。
至少她能确定这个孩子是可以健健康康的,那她暂时的委屈牺牲些什么,就不打紧,保住孩子更要紧。
敛眸深吸了口气,抬手轻轻覆在小腹上,沉声开口。
“既然是需要静养,那本宫听话就是,还劳烦吴太医,将本宫有孕的消息,告知皇上皇后。”
“臣遵命。”
吴太医拱了拱手,拎起药箱,告退了。
其实他早就想把杨妃有孕的事情说出去了,不然替杨妃瞒着,万一出事了,杨妃不会怎样,他却是失职,那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吴太医动作快极了。
出了钟粹宫便直奔景乾宫,将此事告知了裴曜。
得到这消息时,裴曜正在看北疆送来的军报。
是喜报。
我军大捷,霍明煊、叶云骁和杨承喻三个小将联手,在两军对峙多日后,精心布局,打了一场极漂亮的仗。
尤其是杨承喻,他活捉了亲自披甲上阵的,上阳国的六皇子,那是上阳国国君最宠爱的殷贵妃的儿子。
前朝杨承喻立功不小,后宫杨妃此刻爆出了身孕。
本来两件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此刻撞在了一起,还都发生在素来野心勃勃的杨家人头上,裴曜不自觉的暗沉了眸子。
“皇上,您看钟粹宫那边...”
洪正半低着头,在旁小声问起。
“赏。”裴曜合上折子,抬手揉了揉眉心,“按规矩赏赐,再告诉杨妃,朕政务繁忙,晚上去看她。”
“是。”
洪正应声,退了出去。
这会子福喜守在外头呢,见洪正出来,便立即凑上。
“师傅,我怎么瞧着皇上不高兴呢,杨妃娘娘有孕了不是喜事儿么。”
“自然是喜事了,皇上不过是因国事烦忧罢了。”洪正道,并抬手在福喜头上敲了一下,“别动有的没的心思,在皇上跟前当差,心里只能有皇上,别想学旁人巴结热灶,没得烈火烹油,烫掉你一层皮。”
福喜不敢躲,听着师傅的教导,也是赶紧点头应声,心里给自己紧了紧神儿。
景乾宫的赏赐送出来,很快,整个后宫就知道了杨妃有孕的消息。
皇后的恩赏很快也送去了钟粹宫。
其他各宫自然也都要送的。
方玧摆摆手,让元和送去了一副裴曜赏她的名画,春兰图,并一对冰蓝瓷花瓶。
别看东西少,但贵重是不少的。
画儿出自大齐天下闻名的丹青手,冰蓝瓷也是裴曜赏她的,江南来的贡品。
倒不是方玧舍得,而是因为送的东西越少,越精简,越不容易被动手脚。
她可不想被豺狼咬一口。
杨妃有孕,需要静养安胎,皇后自然是第一时间就传了口谕,免了她的请安,也不让她再协理六宫事。
所以原本归杨妃管的那一部分,也都悉数落到了方玧的头上。
因为只有两人管了,倒是没再划分那么明显,后宫的庶务打理,差不多就是由方玧和皇后共同管了起来。
甚至,皇后有孕,除了顶要紧的事情以外,其他的事儿,几乎都是方玧在打理。
而裴曜心疼方玧,也是第一时间发话。
说皇后和杨妃有孕,昭妃协理六宫辛苦,要是有谁胆敢让昭妃不顺不悦,惹是生非,一概重罚。
有了裴曜的撑腰,虽然方玧是后宫三大高位里,唯一没有怀孕的人,却也没有任何人敢小视。
方玧这里呢,虽是执掌了大权,但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乐意管的。
没过几天,便选了个天气明媚的午后,去了一趟景乾宫。
“臣妾给皇上请安。”方玧欠身。
裴曜对她招手,“坐吧,怎么这会子过来?”
“宫里的白梅开了一些了,臣妾和两个孩子亲手摘了些,蒸干了,辅以松针之类的东西,缝了个提神的香包,送来给皇上。”
方玧今儿着了身月牙白的衣裳,宽松的衣裙被一条玉腰带束着,显得人慵懒清丽,又纤细温柔。
绸缎似的乌发梳着垂花髻,只用一对白玉簪固定,白嫩的耳坠被寒风吹的泛红,愈发衬得耳上那一对珍珠坠子,和她一样泛着莹润柔光。
女子眉眼舒展,眸中似盛着皎皎月光,只叫人觉得,她方才口中所说的,早开的白梅,便就是她自己。
在她走近之时,裴曜已闻得鼻尖萦绕了段沁雪梅香,不知是她身上的,还是她递来的那枚香包。
不过这都不重要,裴曜已拉了她的手,叫人在自己身边坐下了。
“朕还说今儿晚上去瞧你,不曾想你先来了。”
“大约是臣妾与皇上心有灵犀一点通?”方玧抿唇一笑,打趣道,“臣妾来时打了个喷嚏,想来,是皇上心里念着臣妾了吧。”
“朕看你是体弱不经寒风,仔细着凉了。”
裴曜半是责怪,半是心疼的看她一眼,转头吩咐。
“洪正,叫人煮一盏姜茶来给昭妃。”
“是。”洪正应声,退了出去。
方玧笑着谢了恩,才又道,“说起体弱,臣妾今儿来还是有桩事儿要与皇上说呢,臣妾想着杨妃有孕,饮食该精细些,不如,给钟粹宫单独辟个小厨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