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空气瞬间凝滞,两两相望都是错愕模样。
阿江悄悄带着医生离开,顿时房间内只剩下他们彼此。
顾未恢复了以往冷漠神情,刚才的眼泪仿佛完全不存在。
“屋顶漏水......该修了。”
傅些接的很快:“的确年久失修,我即刻找人去做。”
他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几眼,生怕她再哭出来。
刚刚那一滴泪,是真的。
他和她在一起这段时光,从未见她落泪。
她哭了,这一次是为着自己?
他只觉得心头像是琴弦被轻轻拨动,散发出阵阵余韵。
恰巧阿江送完医生,又端了热水和毛巾走过来。
“夫人,这是医生说要给家主热敷的。”
顾未接过热水,直接烫了毛巾拧好盖在他的手背上。
“阿江,拿刀来。”
“不准动!”
他拒绝的声音快而短暂,虚弱已经过于明显。
他转头看向她,心中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所以这一刻少见的固执了一次。
“如果是你付出代价救我,那我宁可不要。”
顾未的脸色顿时黑的不像样。
身旁的阿江看他们都快要急的抓耳挠腮了。
连他一个外人都能察觉到顾小姐现在有多么生气,家主这样心思敏锐又一心恨不得扑在她身上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
他说这话,是故意要刺激顾小姐的。
他就是害怕她会以伤害自己为代价,救他的命。
这和当初他在云虚山时,完全判若两人。
傅些那张隽雅的脸上泛起极浅的一抹笑。
“这么些年都疼着过来了,不在乎这一刻。”
他宁愿承受这样的疼,也不愿看她拿刀伤了自己。
自己疼,只是躯体上的疼。
可她如果受伤出了血,那会自己会发疯的。
顾未眸子里仿佛一寸一寸凝结成冰,眼底酝酿起的风暴仿佛随时随地爆发。
不在乎这一刻......
不在乎?
......可她在乎!
下一秒,她的手便侵袭上他的脖颈,将他一把摁倒在床上。
病美人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如纸,他被摁在床头,带着病弱游丝的欲,但这丝毫浇不灭她心头烈烈燃烧的怒火。
只见她双眸猩红遍布血丝,清冷的脸庞上满是惧怒。
头顶的灯光投射在她脸上,将这张脸呈现的一半亮一半暗。
她居高临下,语气却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了他:“想死,嗯?”
傅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两个人之间气氛再次凝滞。
压抑的、阴暗的、紧绷的、如同婴孩在漆黑角落蹲在垃圾桶旁边散发出哭声的悚骨感。
这些情绪悄悄酝酿在空气之中。
阿江看着他们两个人,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他们是同类......生长在地狱边的同类。
傅些半垂眼,灰暗的瞳孔下了无生机,浑身上下所有的伪装顷刻间全部倒塌。
他盯着她,默默想。
如果一定要死,他是想选择现在这个死法。
死在她的手上。
......这是他最心甘情愿屈服于命运的死法。
可他抬眸看到她眼睛湿漉漉的,那种明明在意的要死又偏偏气急了倔强到不肯认输的眼神。
这一刻,就在这一刻他耳畔全无声音。
满心满眼只有她在无限放大,神情、眼神、呼吸都仿佛被他贪婪的想要留在眼底。
贪慕一辈子.....
这一刻,他的心揪的生疼。
这一刻,他将所有真实想法尽数收起。
他哑了嗓子,缓缓而道:“有你,我还没活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