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奚州而言,天地会做这套事情已经很有经验了。
农弘为了保命,从头到尾从里到外,把自己知道的通通吐了出来。
投靠黄府极,榨取民脂民膏,对圣旨阳奉阴违,污贪公银和公粮,又跟巨商勾结,垄断市场,打压同行,欺行霸市,攫取利益。
农弘一边交待,天地会的人就在一旁记录,一边痛骂。
农弘头上冷汗涔涔:“老夫知道错了,老夫愿意把这些宝物都送给各位英雄好汉,求求各位饶了我家老小一命。”
领头的是祁州香主贾毅,他本是个粗鲁汉子,一向视江湖豪杰为榜样,推崇的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大称分金小称分银,这样的人对农弘自然是恨之入骨,可是对农弘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又有些不忍,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负责传授“奚州经验”的是奚州副香主陈敬,经过一段时间的生产建设和南宫燕给他们的讲解,陈敬也是脱胎换骨,从原来的老沉称变成了老激进。
看到贾毅有些“妇人之仁”,就开解他道:“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总舵主说了,心慈手软不掌兵,你身为香主,有这些想法实在不应该,这是什么世道?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还讲什么狗屁怜悯?”
贾毅了然,一挥手,农弘全家都喂了鱼。
两天后,祁州城内的大排查也是如火如荼,根据农弘的交待,往日仗着太守农弘的势力,勾结在一起欺行霸市的巨商李水被杀,多年积累的财富被天地会掠夺一空,而对于合法经营,从不干涉他人的商家却秋毫无犯。
这让原本人心惶惶的祁州迅速稳定了下来,天地会受到了祁州百姓的热烈欢迎。
这些天奚州的事情也传到了祁州,吓得原本底子就不干净的人不敢妄动,要么就趁着夜黑风高全家跑路,相比流血屠杀的奚州,祁州的接管更加柔和也更加轻松。
当然,在清查的过程中也有拒不合作的,都是一刀了账。
清查除了田亩之外,还有商业账册,无论是谁家的买卖,只要超过十万两银子的家业,都要接受天地会的盘查,帐目说得清,记录明白,也没有人为难。如果说不清,又有人指证枉法,那也不需要辩解,直接就是一刀了帐,家产没收。
祁州官场更是大洗牌,只要有多地多人指证干过枉法事情的,一律杀。
多年作威作福的官吏毫无反抗之力,一座座宅院成了空宅,一座座新坟平地而起。
从京都到剑州,奚州、祁州,这通往海贸之路的几个大州都已畅通无阻,不但是太守被杀,就连社会结构也在发生着剧变。
南宫燕跟着贾毅一起去查账,在一旁指点帐目关窍,什么弄虚作假在南宫燕的眼中根本就是毫无难度,简单得一眼就看得出其中问题,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贾毅也慢慢理解了这种杀戮行为。
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个社会体制的剧烈变革,必然会影响到很大一部分人,没有人能在这种剧烈变化中做到完全公平,也没有人能不犯一点错误。
所以只要问心无愧就好,如果说无辜,农弘的一双小儿女无不无辜?杀他们的时候,当然是无辜的,可是如果不杀,将来这一对小儿女在农弘的教育下长大,只能是另一个农弘,他们取得农弘这样的地位,将会花费无数资源,这些资源里面,又有多少无辜家庭的血泪和人命?
柳氏当铺,是祁州的第三大当铺,列于黄府极的金泉当铺,农弘的花堂当铺之后。当家的柳寒并不是官场中人,却能够开出这么大的当铺,说他无辜也很难令人相信。
仍然是贾毅当先,南宫燕施施然跟在后面,一路赏花看景。
柳寒惹不起这些天地会的人,现在满祁州都在传天地会在奚州的事情,那真是杀得血流成河,天地变色,到了祁州已经是温和得多了,既使这样,那些干过坏事的无不惶惶不可终日。
柳寒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富态男子,虽然礼貌有加,可是从他时不时闪烁的眼神中还是可以看出他对天地会的不屑、愤恨和恐惧。
当铺的帐记得相当混乱,是因为当铺本身就靠作假作弊生存。
一张上好的皮毛大衣,收的时候写的是一件虫蛀鼠咬的破皮袍子,原本价值三千两的衣服硬生生压到三十两银子,你不肯卖也没关系,衣服叠好还给你,请你去下一家。
下一家当铺根据这件衣服的折痕立即就能判断这是同行的暗记,知道给了个什么价格,于是同样压到三十两银子,你爱卖不卖,至于你家什么凄惨情况,什么病人等着抓药救命,都跟放屁一样,死不死跟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当铺的账肯定是真真假假,外人看不得,而且账上也不会记得这么详细,说三千两的大衣压到三十两收了。只记一个三十两衣服一件,等到这件衣服成了死当,他再高价卖出去,写上卖出两千八百两银子。
所以贾毅拿着帐本直皱眉头,这帐上写的出入太大,根本无法分辨是真是假。柳寒态度倒是不错,一个劲儿的端茶倒水,各式水果珍馐摆了满满一桌。
南宫燕在一旁看了看,直接要出仓库账,叫贾毅去查库房。
柳寒立即摇头阻止。
“两位好汉,在下买卖经营童叟无欺,每个来典当的都是亲笔签字画押,从无逼迫他人强买强卖,所以看帐就行了,帐上都记着呢。”
“至于库房,不好意思,两位好汉,恕我不能容你二位查我的库房,那里面都是珍贵物品,万一有个闪失不好解释。”
南宫燕根本不理他,肯客客气气的查帐就算是给他面子了,这也是为了收拢民心,否则的话一律铲平,家产全部掠夺而去,哪有时间跟他墨墨迹迹。
“去查查他的库房,他要是敢阻拦,就一刀杀了!”
柳寒脸色变了又变,切齿道:“你们天地会不要欺人太甚!当我柳某人是软柿子呢!”
说着把手中的茶盏往地上一掷。